朱高熾聽罷愣了一下,大概猜到了楊榮的意思。如果紀綱走午門進,宮門一開,午門外的錦衣衛官兵是紀綱的人,有些危險。
不過朱高熾片刻後便冷笑了一下,說道:「紀綱不過只是一條狗,惡狗!讓他走午門進宮。」
……承天門到洪武門之間的千步廊,兩側排列著許多朝廷衙署,其中的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的衙署、都在千步廊的西側。
今日不上朝,宮里也沒傳召大臣,無數官吏按部就班,在各自的衙署里上值。上午生的事,已經有消息傳到千步廊來了;不過這些衙門現在仍保持著秩序,大伙兒各司其職,只是悄悄打聽著各種消息。
陰雲籠罩之下的千步廊,地面干凈而寬敞;諸衙署建築群錯落有序,古朴而明凈。一切都那么寧靜,只是人們臉上的神色,隱隱與平時不盡相同了。
上值時間,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也在他該在的地方,便是錦衣衛衙署。
此時此刻紀綱知道的消息最多,錦衣衛在全城各處都有人。他唯一不知道的,便是皇宮里生了什么事!他唯一不敢安插耳目的地方,也只有皇宮,那里不是錦衣衛該管的地盤。
今日聖上恐怕不能御門聽政,錦衣衛本身也是親軍軍隊之一,沒有傳召當然不能進皇宮。
漢王在鳳台門嚷嚷的話,紀綱也知道了。他眼下正坐立不安、胡猜亂想……聖上真的駕崩了?東宮兵變?
紀綱實在不願意相信,以東宮文華殿那幫教書先生,竟能謀劃干出兵變的事兒來!聖上恐怕也不是那種皇帝,竟能讓太子在眼皮底下謀|逆!可是,漢王一個親王,剛剛才從安南國遠道歸來,他跑甚么?
就在這時,人報東宮宦官海濤求見。
紀綱立刻叫人放進來,海濤走進錦衣衛大堂,毫不客氣地走到上位,拿出一張紙道:「皇太子召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即刻到御門議事。」
紀綱埋著頭,雙手接過文書,說道:「遵命。我去取點東西就來。」
海濤道:「太子爺等著哩,紀將軍可得趕緊。」
紀綱拿著文書瞧了一眼,不用看蓋的印,只看筆跡就認出來了,確實是太子的手筆。太子在文華殿不僅讀書,常常也幫聖上批閱奏章,歷練治國之才,不過批復的奏章還是要給聖上過目罷了。因此在這千步廊上值的文武,大多都見過太子的筆跡,紀綱也不例外。
不知是否因為天氣悶熱,紀綱感覺額頭上的汗水立刻冒了出來。
他悶頭走進里邊的書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馬上又站了起來,好像椅子上有根針似的。紀綱在書房里快步走來走去,汗水留得滿臉都是。
此時紀綱雖然不太清楚,宮中究竟生了甚么。但是他可以斷定:必定出了事!
若是甚么事都沒有生,太子召見錦衣衛指揮使,聖上知道了這事兒,會怎么想;若是甚么事都沒生,紀綱根本不想聽太子的人啰嗦……如今看來,漢王在鳳台門嚷嚷著說,東宮弒君兵|變,敢情是真的了?
紀綱慌得很,渾身悶熱,骨頭里卻感覺到一股涼意!
他自己干過什么事,心頭當然清楚得很。這些年紀綱對付的,主要是朝廷內外留下的建文余|黨;御史陳瑛負責彈劾,紀綱主要是辦事,列名|單、抄家、抓人、把人弄|死在北鎮撫司詔獄,他干得非常嫻熟。
當然所謂建文余|黨真的說不清楚,朝廷內外官員上萬人,燕王府嫡|系才幾個文武?大多數文武都是經過洪武朝、建文朝一直做官過來的……這時候就得揣|摩聖上想|搞誰。
要是皇帝真的駕崩了?紀綱此時一想便怕得要死。因為想要他腦袋的人,實在太多了!
紀綱心里也是滿腹苦水,他暗|罵道:俺搞的全是官兒,若是聖上不點頭,俺有那膽子嗎?聖上當然不會每次都明說,俺不得替聖上琢磨么?
現在紀綱才真正意識到,那些臟事,人們不會理解,也不會因為他只是一把刀、就不找他算賬。
以前他是不怕的,因為滿朝文武心里都有數,若是和他紀綱過不去,就是與聖上對著干!
紀綱心道:現在可怎么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