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從達縣東出夔州府,距離比重慶更近。若在雲陽縣、萬縣(萬州)設倉庫,將糧草軍需水運到二地;則可補充達縣援軍所需。大軍沿路有糧,則免去輜重車輛陷於山間之弊;雖有山川阻隔,大軍仍可調動自如。」
劉瑛道:「王爺給了瞿都督六萬余眾,為何不布置兵馬,先往東奪占巫山縣、歸州(巴東),然後試圖進軍夷陵州(宜昌),以為將來東進之前哨?卻已先將主力龜縮於重慶、達縣一線?」
「劉都督,你未曾鎮守過一方,便不用擔當責任,說起來當然容易了。」瞿能先是露出了一絲不以為然的口氣,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要多歷練才行。」
劉瑛皺眉道:「巴山近左,群山疊嶂,根本擺不開陣營大戰,人馬太多毫無作用!」
「這個是中華鱘?!」朱高煦忽然開口道。大伙兒只好停止了爭論,看他指著的桌面上的一條大魚。
妙錦卻不看魚,轉頭觀察著朱高煦的臉。
瞿能道:「就是鱘魚,還有『魚王』之稱,唐朝陳藏器說『其肉補慮益氣,強身健體,煮汁飲,治血淋;其鼻肉作脯補慮下氣;其籽如小豆,食之健美,殺腹內小蟲』。全身都是好東西。」
朱高煦笑道:「我這嘴,今晚要長見識了。碗拿過來,我給諸位夾一些,都嘗嘗。」
「那怎么好意思,末將不敢。」瞿能道。
朱高煦直接伸出手,瞿能只好遞上面前的小碗。接著又向劉瑛伸手過去。
「嗯!好吃。」朱高煦挑了一塊肉放進嘴里,贊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樣子嚼著。
妙錦輕聲道:「漢王似乎很喜吃魚。」
朱高煦點頭道:「妙錦說得沒錯,我就是愛吃魚,最愛的是海魚!我還喜歡大海,可惜恰恰被封到了離海最遠的地方,你們說這……世事哪能盡人所願?」
大伙兒不再談軍務,談到各種吃食,瞿能和劉瑛都講起了自己印象最深的食物。都是家鄉的小吃。
等吃完了飯,朱高煦離桌後才忽然說道:「對了,劉都督用步兵陣法是相當不錯的。太平場之戰,縱隊、橫隊交替變幻,且在傍晚軍令傳遞不暢之時,讓我很是敬佩。
不過川東防務,我還是贊同瞿將軍的部署。瞿將軍說得對,獨當一面,要承擔責任;若我對你太過干涉,怎么能讓你承擔所有責任?」
他頓了頓又和顏悅色地說道:「如果責任可以亂給別人承擔,那么今後誰還敢有擔當?」
兩員大將一起抱拳拜服。因為剛才談了許久美食、思念了一下故鄉,大伙兒的氣也完全消了,這時反而不再爭執。
朱高煦吃飽了,又踱出院門,觀賞著夜晚的江邊景色,看著山坡上、碼頭上的燈火,起伏閃亮,將造物主創造的曲線展現出來。他不禁嘆道:「江山如此多嬌!」
就在這時,劉瑛走到身後,抱拳道:「末將多嘴了,請王爺降罪!」
朱高煦轉過身來,打量著劉瑛,露出一絲微笑,又道:「多嘴有甚么錯?你們的見解都有道理的,談不上誰對誰錯,不同的地方在何處呢……」
劉瑛道:「末將願聞其詳。」
朱高煦道:「瞿將軍是經歷過巨大失敗的人,而劉將軍沒有。」
劉瑛的眼珠往上移動,似乎在想著甚么。
朱高煦又道:「我記得在安南國時,對張輔說過一句話。有權力的人很容易自我膨|脹,只有當他看到巨大的失敗、而無力承擔的那一刻,才會真正知道悔改。」
劉瑛深深地鞠躬,不再說話。
旁邊的妙錦道:「王爺說的話挺有意思。」
朱高煦道:「人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比如他要去賭博,父母管是管不住的。只有吃過了大苦頭、自己才會懂。」
周圍沉默下來,朱高煦繼續看著夜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