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強者的意義 下 (7600,感謝回放假期的盟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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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偏遠的東瀛小鎮中,一位身著黑褐色皮大衣的男人正獨自一人行走在有些破舊的樓房中,仔細尋覓著怪異的線索。

他左手中提著一盞小小的吊燈,臉上帶著一片經過秘儀處理的單片眼鏡,而腰間掛著各式各樣奇異的小道具和葯管,粉包。胸前的碩大的十字架吊墜釋放著晶瑩的光輝,而背後的桃木法劍上,有隱約的符籙光紋閃爍。

小鎮中寂靜無聲,但是在靈的世界中,卻喧囂無比。昏暗的路燈投射出的黃色光芒吸引著蚊蟲,令無人的街道格外孤寂。

手中的羅盤指引著時隱時現的信號,男人眯起眼睛,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一座很久沒有修繕過的小屋。

慢步走過,推門而入,隨手在門口扔下一顆觸發型地雷,又貼上一張符,此刻他聽見了一聲帶著哀怨意味,似乎是在哭泣,又似乎是在輕笑的女聲。

——首先要做的,是確定怪異的類別。

男人將左手處的吊燈抬起,然後輕吹了一口氣,而右手伸出腰側,掏出一根被刻意剪短了槍管的老式霰彈槍。

登時,原本幾近於熄滅的吊燈立刻光明大放,璀璨的金光照亮了整個小屋的大廳——登時,無數層層疊疊的血手印便浮現在房屋的每一個角落,如同陣紋一般封鎖了所有門窗通道。

粗看上去,這些血手印看上去就像是櫻花的枝干和花朵,森然的同時帶著一種怪異的美。

吊燈的光芒令它們顯形,融化,無數血水開始在走廊和牆體兩側流淌,釋放著令人靈魂戰栗的氣息。

不是食屍鬼和夜叉,亦或是成精的妖獸,應該是櫻花樹的精魂亦或是怨靈。

但它們不應該這么強才對,能讓真篤禪師和中島大師都失蹤的怪異,不應該這么簡單。

豐琦鎮最近總是有老人和年輕的男人失蹤,聽上去只是最近這么十幾年來經常發生的怪異事件中頗為平平無奇的一起,但等到東瀛的幾位知名驅魔人都在此失手失蹤後,這平凡無比的小事就變得嚴肅起來。

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再加上有熟悉的友人邀請,不為人知的神秘的驅魔者受邀出手,來到了遠離家鄉的地區。

但現在看來,事情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

微微後退兩步,避開似乎正刻意流向自己的櫻色血水,男人將吊燈掛在胸前預置的掛鉤之上,然後從腰間掏出了一根淡紫色的葯水,熟練地將其填入兩顆特質的霰彈槍彈頭。

這是由古戰場上長出的凶牙草發酵萃取而成的厲魂水,雖然有毒,但可以用來短時間內強化服用者靈魂強度和身體素質,而現在加上彈頭中內置的聖銀粉,用來摧毀魂體敵人再好不過。

女人的笑聲正在部件靠近,牆面和地板上流淌的血水也開始匯聚成型,化作仿樹木根系一般的形狀,在悄無聲息間,這些根系已經繞到了男人的身後,意圖發起突襲,扎入男人的內臟肺腑。

然後地雷被觸發,巨大的爆炸混雜著猛地擴散的開光符灰擴散至整個小屋周邊,原本哀怨輕笑的女聲霎時間化作凄厲的尖嘯,而男人熟練地翻滾躲開了爆炸沖擊的瞬間,也聽聲辨位,單手持槍,對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打出了一擊。

紫色的光芒閃動,厲魂葯水和驅魔銀粉的反應非常劇烈,就像是酸鹼中和那般,可以釋放出對靈體而言匪夷所思的高熱,因為符灰現形的怨魂在被迫現身的剎那就被擊穿,蒼白而美麗的魂體上多出了無數腐蝕般的大洞。

但即便如此,怨魂仍然沒有消散,它轉過頭,魂體不斷地愈合,端麗的面容上,沒有眼球的漆黑眼眶緊緊盯著開槍的男人,令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正常的眼眸中,只有一團散亂的霧氣,而在單片眼鏡中,卻有著一個美麗,但滿臉怨恨的女子。

依照本地人的說法,這位應該是在最近幾年被人始亂終棄,最終與自己剛剛生出來的孩子一起死在出租屋中的女大學生。男人理解對方為什么會變成怪異,但卻有點難以理解為什么對方的力量會這么強。

硬吃一發驅魔霰彈槍還能自愈,哪怕是當年在涼山寺驅逐的那個鬼佛都沒這個生命力——當然,鬼佛也更大一點,那家伙可是足足有五層樓高。

不對,怨魂哪來的生命力,支撐它們的只有執念和魂力。

又是一個翻滾,順手扔出一發帶著雷擊木粉末的閃光彈,暫時逼退女妖的男人將霰彈槍掛回腰間,然後順手拔出桃木劍,斬開了那些正在不斷朝著自己包裹而來的血水根系——他又想起了情報中,那個女學生很喜歡植物,自己平時也經常養一些盆栽和多肉。

難不成不是怨魂,而是植物?

怨魂已經開始沖鋒,速度超越了聲音,男人只能再次拿起吊燈吹氣——灼目的光輝亮起,這曾經被供奉在埃國金字塔中的古老吊燈中的力量暫時被耗盡,而作為成果,怨魂再又發出一聲尖嘯後被迫後退,而他也察覺到,有一輪陰影在這耀眼的光輝下依然沒有任何變動。

那是位於小屋客廳背後的一株小樹盆栽。

「聖哉!」

高呼一聲聖言,男人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胸口的碩大十字架項鏈扯下,然後對准那個方向扔去——那玩意是經過處理的放射性物質炸葯,平時晶瑩的光輝並非是聖光,而是真正意義上的輻射光。

而現在,被口令激活的放射性炸葯爆炸,紊亂的磁場徹底打散了周邊所有怪異現象,而趁著這個機會,男人最快的速度掏出了隨身准備的白磷,然後一股腦地朝著小樹盆栽所在的方向扔去,射了一槍。

轟,大火熊熊燃燒,妖異的小樹在熾白色烈焰中化作灰燼,而怨魂的尖嘯也緩緩遠去、

雖然從進屋到現在,才過去不到十五秒的時間,但是男人已經渾身大汗,心中滿是疲憊。

「怪異越來越強了……也不知道未來究竟要用什么辦法才能解決這些怪物……」

他長嘆一口氣,踉踉蹌蹌地走出已經開始燃起來的小屋,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根巧克力棒,叼在口中,有些模糊不清地嘟囔道:「究竟為什么,它們會突然出現呢?這背後肯定有一個源頭,但都十幾年了,我卻半點線索都找不到。」

男人不抽煙,也不喝酒,那玩意會影響詠唱聖詞的速度和准確度,雖然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路大神會回應那些禱詞,或許那也是某種極其強大的怪異。

但用怪異對付怪異,每本就是這個世界每個驅魔人都擅長的事情。

「這一次必須要讓他們加錢——每次都是這樣的任務,我起碼要要短壽二十年。」

緩緩咀嚼巧克力棒,背對燃燒著的小屋,他准備回東北度假幾個月,好好去堪比古羅馬浴場的遼州大浴場休息,經過四次超進化的東北浴場早已是這個世界人盡皆知的高端度假勝地,實乃所有驅魔人放松度假的首選。

雖然他自己也知道,怪異無處不在,自己哪怕是度假也肯定會遇到幾次事件,但男人想要度假的心卻比鑽石還堅定。

但是,隨著悉悉索索地聲音響起,敏銳的男人忽然發現,自己身後本應該繼續燃燒的火光,如今正在逐漸熄滅。

在仿佛樹海被晚風吹拂產生的海潮聲中,森冷的陰影開始蔓延。

「……不會吧?」

背對著火光和陰影的男人腳步僵在了原地,他強自鎮定下來,緩緩轉頭看向身後。

然後,他便看見,一株正在從小鎮中心處緩緩破土而出,龐大無比的淺白色櫻花樹。

——咿呀,咿呀~

歡快地兒歌聲響起,巨樹的聲音天真無邪。

但是,和那聲音呈反比的是,在龐然的櫻花樹上,懸掛著無數或是枯骨,或是新鮮的頭顱,而在它的根系處,無數或是古老,或是最近在被捕獲的屍體就像是團包一般聚集在一齊——里面還有幾個男人頗為熟悉,是東瀛知名同行的人影,不過現在顯然都嗝屁了。

顯然,巨樹無善無惡,只是從人心中,汲取人類對待人類的方法。

然後。

用這些方法,同樣去對待人類而已。

指不定這怪異還以為這就是交朋友的方法呢——瞧那些屍體,多親近啊。

豐琦鎮下面或許是一個古戰場亦或是其他什么死過很多人的地方,看見這怨魂之樹的瞬間,男人就大致搞明白了這怪異為何會出現,以及對方的行動原則,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樣?

「草。」

時至如今,即便是他也只能下意識地發出這聲感慨,男人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但是他身後的巨大怨魂之樹可卻沒有放棄的意思——登時,伴隨著漫天枝丫狂舞,血色的雨開始彌蓋整個豐琦鎮,而無數由血水組成的根系便呼嘯著襲來。

……

「為何靈異會存在?為何怪物會憑空出現?這的一切都必然有一個緣由,我要去找到它,搞明白為什么,然後去結束它。」

幾十年後,蒼老的獨臂驅魔人對著自己年輕的學徒低聲道:「我曾經在無人的城市中驅逐吞噬希望的黃昏之魔,我曾在東瀛的小鎮封印復蘇的怨魂神木,我曾在北美的凍土與食屍鬼的部落交鋒——這一切為我帶來了支離破碎的線索,令我知曉所有的怪異背後,都有名為『偉大』的源頭。」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人生最後的意義就是將這些知識傳承下去,告訴你們,讓你們去繼續,尋找出真相。」

「但是,老師……」

老人的身前,乖巧地跪在地上,眾多學徒中,有一位白發的女孩有些困惑地詢問:「教科書上不都是說,怪異之所以是怪異,是因為它們的存在本身,就超出了邏輯嗎?」

時至如今。

可供人類生存的區域,除卻地表幾座被聖地守護的大城市外,便只有地底的一座座大型聚集地,以及太空中的一座座太空城。

而地球的地表,幾乎已經完全被無數異常的怪異所占據。

為了打通太空和地底的聯系,為了尋找到怪異的真相,即便驅魔人的工作再怎么危險,總是有人會堅持下去——但是卻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追逐怪異背後的真相,而僅僅是執行自己的工作。

「聽著,人類永遠不能放棄詢問『為什么』。」

但是,此刻的女孩,卻聽見了老人平靜的答復。

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白發蒼蒼的老者眯起眼。

他伸出自己的獨手,凝視著掌心中的一個個紋路——那是輪轉交替的銜尾蛇,是迷霧中擴散的同心圓,是光輝的神木,破碎的金球,以及延伸至遠方的放射線。

紋路還有很多,這都是他在這一生中從未知和怪異中奪取而來的戰利品,他並不因為少女的說法而生氣,只是耐心地教導。

「因為,對著不知道的東西,不願意承認的東西,詢問為什么,然後意圖去改變它,就是人類最本質的願望。」

「實際上,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尋找真相的,尋找自己想要事物的過程,那就是生命存在的意義。」

在老人的柔和地敘述中,有少女聽見了。

她聽見了一個男人的困惑和決心,就像是一團在深淵上燃燒的火,即便隨時都會熄滅,但卻依然決意燃燒。

火焰搖曳,或許會有許多種不同的形狀,不同的顏色,但不變的是它的光芒,它的溫度,和燃燒,傳承的本質。

又是一團全新的薪火被點燃了。

又有一個人明白了何為願望,何為責任,何為一顆探求的心。

【——求索之炎。】

漆黑的靈魂空間中,還有許許多多的光焰。

光焰本想要繼續浮動,但是卻被一只手遮住,掩住了所有的光影。

青紫色的魂光閃動著,蘇晝抬起頭,沉默地與金色的光輝對視。

【你想要拯救他們嗎?】

有這樣的聲音,輕柔,悅耳,慈悲,帶著仁愛:【他們雖然曾經是你,但卻已經不徹底是你,他們的命運還未被確定,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去拯救他們。】

「拯救。」

而在一陣沉默軌後,嘆息一般的聲音響起。

「拯救。」

重復這個詞匯,蘇晝輕笑了起來,青年的聲音淡淡道:「拯救?從何談起?」

「我沒有看見什么需要被拯救的東西。」

於是,困惑的思緒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