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汝為火種 (7000,求月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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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沉悶的雲霧縫隙間擠出,夾雜著嗆人的灰煙與風,掃過工廠區周邊的貧民窟。

西塞羅抱著自己快要睡著的女兒,惴惴不安地自邊緣區繞了一個遠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疲憊者終於踏入熟悉的房門,但他不應該回來的。

紅衣幫仍然是這片貧民窟的主人,他們的力量扼住了所有在這片區域討生活者的喉嚨,這些同為魔化者的幫派成員本質上是貴族和權力者的走狗,而他們近日來的行動簡直就是將其他魔化者視作畜圈中的豬。

——只要想,就抓一頭殺。

作為前佣兵,只是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佣兵圈隱姓埋名生活的西塞羅自然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他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女兒出逃,准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找自己的老朋友避避風頭。

但他早就被標注。平日自持武力,對紅衣幫並不配合,甚至經常作對的西塞羅被選中,作為殺雞儆猴的雞,紅衣幫要用他的血和屍體向所有人宣告,任何和幫派作對的人都將凄慘無比。

然後,便是追逐,逃亡,緊接著遭遇一支神秘的隊伍……被救下,被詢問,被賜予傳承。

最後,被歸還自由。

直到現在,西塞羅仍然沒有搞明白斯維特雷教授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他救下了自己,卻沒有任何要求;他給予傳承,就像是隨手遞出幾張廢紙。

「隨便你處置,如果能傳播開來最好,這種能穩定靈魂的修法,對所有魔化者都有用處。」

這是他聽見的回答,但是卻無法理解。

源能引導術……在這片土地上的價值,比黃金,源能鋼還要貴重。

而能固化,凈化靈魂的引導術,別說是用,西塞羅聽都沒有聽過——佣兵團雖然見多識廣,但對於那些真正的秘密卻一無所知。

他很難相信這是真的,但不管引導術是真是假,記載了引導術的那柄長刀,已經被斯維特雷教授改造成了一柄源能武器,銀青色的源能流動,就像是一團細雲那般纏繞在刀刃周邊。

西塞羅之所以沒有直接前往自己的佣兵朋友身邊,是因為他在中途得到了佣兵團被艾文德貴族近衛鎮壓的消息。

得到了艾文德伯爵命令的近衛團已經集體出動,前往城市的各地平復騷亂——可他們並沒有對那些幫派出手,反而想要將那些制止幫派作亂的佣兵團和零星的普通職業者全部都一網打盡。

佣兵團正在據點堅守,抵抗著貴族武裝強勁的火力。

事到如今,整個艾文德城都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外城區已經戰成一團,他甚至能聽見有巨大的沖擊聲從內城區,甚至是核心區的方向傳來。

聽見那個聲音,有大量近衛團後退撤離,讓幾近落敗的佣兵團松了一口氣。

顯然,那邊也並不太平。

倘若是自己,西塞羅肯定冒著風險也要和昔日的佣兵兄弟一齊戰斗,但他畢竟是一名父親,有著一位女兒,他不可能冒著讓自己女兒卷入戰爭的風險去做這件事。

所以他只能回家,准備好一些必須的物資……然後帶著女兒離開艾文德,前往移動都市之外的固定村庄隱姓埋名度日。

恰好,紅衣幫的精銳被斯維特雷教授殲滅,而他們的其他主力如今也被貴族武裝調去攻擊佣兵團和其他私人武裝,反倒是作為老巢的貧民窟守備並不森嚴。

只要小心謹慎,應該不會像是之前那樣被人圍攻追殺。

在陰影中行走,遛回家中的西塞羅看見自己的屋子內部一片狼藉,各式各樣的器皿被打碎,掛畫被人撕下,相框被推倒,櫥櫃的大門被直接打爛,露出已經空盪盪的台架。

幾乎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被人粗暴的拿走,這顯然是幫派分子干的好事。

不過這並不重要,在地板的夾層中,他放置了一些避難用的糧食和備用器材,以及保養過的武器。

之前逃跑時,他覺得是前往熟人的佣兵團逃難,沒必要帶上這些多余影響速度的累贅。

但倘若是要前往城外,那自然是准備越充分越好。

「爸爸,我們回來了嗎?」

此刻,感受到了抖動,被背在背上的女孩有些疲憊地睜開眼睛。

她轉了轉頭,看見了周圍熟悉的裝飾,不禁驚訝道:「可是爸爸你不是說,我們要去艾維爾叔叔他們那里嗎?」

「塞西莉亞,我們只是暫時回來,馬上就要再次離開。」

男人將女兒放在床上,他轉過身去准備撬開地板夾層:「艾維爾叔叔他們自顧不暇,我們只能自食其力。」

屋內並沒有什么可留戀的東西存在,尤其是被幫派分子洗劫後更是如同白地。

魔化者本來就生活艱辛,幫派的剝削更是讓這些人半點家財都積攢不出來。

想到這里,西塞羅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心中一痛:「我的孩子……爸爸真的對不起你,一直都在讓你吃苦,沒辦法給你安穩的生活……」

「你這樣的孩子,現在應該正在和同齡人一齊上課,一齊玩耍,享受晚秋的涼風,去放風箏,郊游……而不是在貧民窟中陪著爸爸奔波,還染上了魔化病……」

男人的聲音沉重帶著懊悔,他緊閉雙目,似乎是在懺悔自己的罪孽,又似乎是想要強迫自己不要流出眼淚。

而小女孩卻只是打了個哈欠,已經一整天都沒怎么休息的塞西莉亞有些迷迷糊糊地說道:「那也不錯呀……只要和爸爸在一起,就沒什么可怕的……」

塞西莉亞顯然是並不在意——她已經習慣了苦難。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小,也並不知曉什么是幸福,所以對艱辛的時日也無比麻木。

就像是沒有見過光芒的人,自然對晨曦不屑一顧,也不會知曉白晝究竟是何等明亮。

她不在意。

但是聽者卻是捏緊了拳頭。

「可惡……魔化病!」

將地板夾層打開,從中拿出幾個背包的西塞羅的語氣幾近於咬牙切齒:「斯維特雷教授的引導術,真的能抑制魔化病嗎?」

「我的話可能已經病入骨髓,無法遏制,但塞西莉亞……如果塞西莉亞真的學會了,那她的未來,肯定比現在的我要更加幸福美滿!」

已經經歷過太多風霜,男人不可能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么簡單的方法可以緩解魔化症狀。

但是,他卻只能相信,不得不相信。

因為除此之外,他沒有選擇。

「好,准備走了。」

因為原本准備好的物資就已經整理過,所以西塞羅很快就將所有行李都收拾好——他甚至准備了一個小背包,專門用來把塞西莉亞裝進去背著,免得遇到意外。

但是就在這時,他卻聽見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吱嘎。

房門被打開了。

「是誰?!」

第一時間,西塞羅就汗毛乍起,曾經作為佣兵的本能告訴他,來者的強大是他不可抵擋的。

血腥味傳來,這證明對方就在不久之前,起碼是十分鍾之前殺死過人,亦或是在滿是鮮血的地區中走過。

毫無猶豫地將所有整理好的行李放下,西塞羅帶著不明所以的塞西莉亞步步後退,退了牆邊。

在尋找逃脫路線的同時,他沉聲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東西我全都給你留下,這些物資價格不低,哪怕是在黑市上賣也是一筆不小的財產——我全都不要了!」

可是這些言語都沒有任何作用,腳步聲平緩地從房門處接近,與之而來的,是強大且沒有任何遮掩的源能波動。

這源能波動出現的瞬間,就令西塞羅感到了絕望——他自己本身不過是個靈輝階的騎士,雖然實力不錯,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個初階職業者。

而來者……來者起碼也是在心光階中也算是強者的存在。

只要對方想,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跑掉。

——為什么?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為什么非要步步緊逼?!

此時的西塞羅握緊了腰間的長刀,他深呼吸一口氣,准備做出最後的掙扎。

而伴隨著腳步聲,陰影出現在了角落,來到了西塞羅父女所在的房間門口。

男人看見那個被陰影遮蔽了半張臉的臉龐,不禁長大嘴巴,手中握緊的長刀也下意識地松開了三分。

「我很喜歡宏大的敘事,壯闊的背景,還有令人激動的故事。」

有沉穩的聲音自陰影中響起。

「我喜歡拯救世界,探索群星,在星河的彼端觀賞比月亮還要大的奇觀,在無人知曉之地,欣賞從未有人見過的風景。」

「我喜歡對抗命運,否定既定的規則,我曾經超越輪回,斬殺過神魔,並和遠古的英魂戰斗且勝利後,向真正的神祇許願,改變未來的軌跡。」

「他們說我是混沌的立約者,是輪回的超越者,完美和先驅所欣賞之人——而為了心中的善,我甚至可以成為宿命的化身。」

這個聲音並不陌生,甚至堪稱熟悉。

聽見這個聲音,被父親背在背上的塞西莉亞從迷迷糊糊地睡眠中醒來,然後探出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僅僅是喜歡罷了——那些東西,誰又會拒絕呢?」

白發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慢步前進,然後在地上一個已經被摔碎的相框前止步。

他俯身,然後撿起地板上碎裂的相框。

相框中是一男一女,抱著一個小嬰兒,正在陽光下開懷地笑著。

蘇晝抬起頭,他看向西塞羅和塞西莉亞——毫無疑問,根據相貌上的相似,他可以百分之百確認,相片中的女人正是西塞羅的妻子,女孩的母親。

而從西塞羅看見照片後那黯淡了一瞬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她已經死了。

蘇晝將破碎的相框放回至一旁的架子上,他擦干凈灰塵,然後轉過頭,看向沉默的男人。

「但,說著什么世界,遠方,正確還有未來。」

他輕笑著自嘲:「歸根結底,我不過是是一個看見有人難過,傷心,就根本走不動道的家伙罷了。」

蘇晝抬起頭,他與下意識就跪下的男人對視。

「你的名字?」他平靜地問。

「……西塞羅。」他戰栗地答。

「很好,西塞羅。」

負手走到房間的中心,蘇晝笑著對正在笑著對他揮手打招呼的塞西莉亞點了點頭後,便再次轉過頭,對跪在自己身前,不知是激動還是惶恐的男人開口:「如果我說,我的目標是要拯救這個世界,你肯定會覺得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