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誰更正確 (76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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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相信努力就會有成果,相信邪不勝正,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有意義,殺死魔王和平就會復還,相信自己死後可以進入天堂——懷著這樣的心,去成為英雄並不困難。

但倘若活著本身就痛苦無比,階級永恆存在,努力沒有結果,善惡只是人與人自己弄出來的的房規,生命的存在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魔王並不存在,亦或是說魔王就是整個世界包括自己在內的眾生,更沒有一個天堂,未來和臭狗屎一樣臭不可聞……

倘若有人這么認為。

倘若,真的有人在知曉這些,仍然堅信,仍然去為眾生付出,仍然去做那些本質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樣的人,就是毫無疑問的英雄。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它。

前者是從一些早已固定的正確中汲取力量,就如同偉大存在的眷屬那般,行走在已經被確定了的道路上,自然昂首挺胸,自信安然。

但後者,且是從虛無中創造自己的偉大。

如若沒有超乎尋常的愛,是絕無可能堅持一直當『英雄』的。

此刻,蘇晝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刀。

滅度之刃的熾熱升騰,光芒照耀虛空,這柄刀早已被他的大道改造升華,化作『焚燒舊有一切,革鼎萬物之始』的代表,以『滅度』行『涅槃』的生死之刀。

它的熱量真實不虛,源自於合道強者的大道本質,是足以斬開宇宙的神兵。

而在他的面前,亦有一座宏偉高塔鎮壓而來,無窮無盡的黑暗就像是日蝕遮蔽太陽,將滅度之刃以及蘇晝的光輝完全籠罩,可怖的威壓傾倒般降臨。

這是超越時空的壓制和封鎖,僅僅是陰影覆蓋在自己身上的剎那,蘇晝對周邊多元宇宙虛空的感應就變得晦澀起來,他如今仿佛一個普通人突然被堵塞了雙耳,遮住了眼睛,蓋住了嘴巴那般,無法辨別四方上下,也無法回憶過去,想象未來。

在弘始鎮道塔鎮壓而來的剎那,蘇晝腦袋里面就連『思考』和『想象』的概念都被壓制了,他一時間只能怔怔地凝視著高塔落下,身軀一動不動。

一切行動起始於思考和本能。而當本能與思考都被封鎖,即便是合道,也不過是行屍走肉。

這就是黑暗,也是絕對的鎮壓,在弘始鎮道塔那璀璨的光輝下,只有弘始一個人具備『思考』的權利,只有祂可以想象,可以具備力量,可以施行審判。

只有,祂才是『大帝』,而所有臣民,都應當聽從祂的智慧,順應祂指出的那條道路向前奔走。

萬事萬物,都不再會雙標了,他們再也沒辦法對其他人嚴厲,對自己寬容放縱了——因為這天之下的萬物,只能遵從一個標准。

那就是弘始。

弘始鎮道塔垂落煌煌聖光,如流星隕落,這就是弘始大帝鎮壓諸多世界的大道,以鎮壓之行,施行拯救之心的本命法寶!

【這種壓制?!】

【……咳,這就是弘始的力量?!】

但於蘇晝之前,率先出聲的,卻是太一天鳳和玄仞子兩位合道。

弘始鎮道塔內,鎮壓有弘始證道以來,戰勝的所有天仙級以及以上的強者,祂們大多都是冷漠無情,無惡不作,符合絕大部分故事傳說中那種最典型的反派形象——濫殺無辜,隨心所欲,視凡人為食糧,乃至於將整個文明都視作自己的私人所有物。

當然,有一小部分可能會稍微好一點,最多就是有些三觀不正,譬如說玄仞子,祂其實也沒做什么特別邪惡的事情,最多就是不太想讓自己的宇宙中出現第二個合道而已……而其他的絕大部分存在,都比人類所能想象的邪惡都要更加邪惡。

因為祂們是仙神,是合道,哪怕僅僅是玩笑,也可以摧毀數以億萬計的凡人家庭,乃至於摧毀千千萬萬個文明與國度。

但是現在,塔內所有被鎮壓的囚徒,正在哀嚎慘叫。

因為弘始的力量率先施加在祂們身上,剝奪了他們所有的力量,以及對大道的聯系——弘始鎮道塔幾近於一個完整的小宇宙,在合道神力的加持下,對大道的封鎖勝過一個拒絕合道者大道的宇宙數十倍,這足以將所有被祂擊敗的強者化作凡人。

這對祂們來說,就是最大的折磨。

譬如天鳳和玄仞子。

太一者,原初之始,中央唯一也!

原本在自己的宇宙,被尊為至高之還的天鳳,此刻失去了所有權利,無論是臣子子民,妻妾子女,亦或是一切祂原本隨手可得的權勢與權威,全部都喪盡了。

在弘始鎮道塔最新一層中,祂就像是一條被割喉拔毛放血的公雞,頹廢地匍匐在地上,原本光鮮的羽毛全部污濁跌落,喪失了全部的志氣和原本的意氣風發。

而玄仞子稍微好一點,這位老道士仍然盤膝坐在塔底,祂閉著眼,能感應到,自己的大道,還有天鳳的大道,乃至於所有被弘始擊敗的強者,祂們大道都被鎮道塔牽引,化作其雄渾無比的偉力,攻伐其敵。

祂失去了變得更強的權利,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有能被稱之為『逍遙』的神通和修為,如若說這個多元宇宙中有什么事情是祂最討厭的,那么現在這樣的情況就是如此。

祂寧肯死,也不願意被封印在此處。

【而這就是弘始的目的】

睜開眼,玄仞長嘆一口氣,祂苦笑道:【這就是弘始對我們的懲戒——因為我們對自己宇宙中的眾生不聞不問,坐視他們的苦難發生,陷入最絕望的境地,所以祂也讓我們陷入最絕望的境地,直面那些凡人曾經直面過的黑暗與恐怖】

【祂飛了!】而天鳳尖嘯道:【那些凡人關我們什么事情?他們自己就喜歡自相殘殺,我哪里管得過來,我還巴不得他們都遵紀守法都乖一點呢,就是不聽!】

說到這里,感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地被抽取,用於鎮壓那位『燭晝』,這天鳳憤恨道:【祂自己發瘋,憑什么要求我們一起瘋?!我成道前的因果都還清了,所有幫助我的人都得到了回饋,剩下來的那些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憑什么要管他們生死,對這些屁事負責?!】

【唉】

而玄仞子嘆息:【只是我們敗了】

這就比一切道理都來的實在。

正如同現在。

即便是得到了宇宙終結酒館中,數萬合道強者傳承灌頂,底蘊遠比絕大部分合道強者深厚的蘇晝,此刻在面對弘始這融匯了自己過去一切敵人大道神力的鎮壓時,也被壓制住。

在高亢的轟鳴與清脆的金屬碰撞聲中,蘇晝的身軀直接被撞飛,持刀的右手不規則地斷裂,青紫色的血液遍灑虛空,而他本人更是宛如一顆逆飛的流星,沿途撞碎了一個又一個虛幻的大道虛界和漂流的世界殘骸。

沿途之地,血液化作霧氣,彌漫於虛空,大片大片的世界之塵飄散,在虛空中劃出了一條顯眼無比的直線。

而所有被這血沾染到的諸多大道虛界,獲得了自己最需要的能量和物質,然後便開始逐漸發光,由虛化實。

一擊擊實,弘始大帝的面色卻並不好看,男人面色凝重,品紅色的雙眸凝視著蘇晝倒飛而去的方向。

——祂原本想的是將這燭晝鎮壓,而不是將其擊飛……明明剛才這原初燭晝都被祂鎮壓了思維和想象力,為何還能出刀反抗?

雖然思索了一瞬,但是下一剎那,祂便縱身而起,化作神光,以比蘇晝倒飛速度更快的神速追上,然後再一次一塔鎮來!

【不清楚,就再試一次】

轟隆隆!

鎮道塔直落而下,但就在這時,原本雙目怔然的蘇晝目光恢復了靈動,他再次以扭曲的手揮刀,決絕地斬在鎮道塔上!

刀光橫空,在周邊虛空帶起一道足以縱橫數千世界的光弧,它盪開了鎮道塔,鋒銳的刀刃似乎還要將塔壁斬開,就像是劈開一整個宇宙的屏障。

但是伴隨著塔內再一次響起的哀鳴,天鳳和玄仞子身上浮現出一道道刀痕血花,鮮血流淌,卻並不致命。

整個鎮道塔內,所有的強者都分攤了這一擊的力量,天鳳和玄仞子現在能叫出來,是因為才剛剛進去,而其他被關押的,早就習慣了。

「好!」

掙脫了鎮道塔的鎮壓,蘇晝退開漫長距離,叫好道:「好神通!」

「說是鎮道,封印我的『想象』『思考』和『回憶』,聽上去是蠻力鎮壓和封印……一般合道,的確會被誤導。」如此說著,蘇晝看向弘始大帝,在對方沉默的對視中,目光灼灼道:「實際上,這根本不是攻擊——弘始,這是『同理心』!一種奇特的分享和祝福!」

「你只是用拯救之道,將你曾經親身體驗過的那些『黑暗』與『絕望』,分享,共情給了我!」

【不愧是原初燭晝,多元宇宙中奇跡般騰起,最強的合道者之一】

弘始沒有隱瞞,祂點點頭:【因為辛勞地在田地中工作,所以就連回憶過去,展望未來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日復一日地鋤地施肥,祈禱不要有大旱蝗災,暴雪洪澇】

【因為謀殺而失去一切,進而絕望,所以就連想象希望,想象未來都辦不到,只能跪在家人的血泊中哀嚎,等待著死亡降臨】

【因為工作太久太過疲憊,太過茫然,所以就連思考的能力都消失,只能怔然地坐在辦公椅上,看著進入待機的屏幕】

訴說著這些,祂握緊手中的鎮道塔,淡淡道:【合道強者,早就遺忘了這些沒有流出的淚水,而我只是將這些無能為力的絕望分享給祂們——天鳳和玄仞子在瞬間就被擊潰,祂們被自己想象的,最深沉的黑暗擊垮】

【祂們喪失了自己的權勢和逍遙,只能呆在塔中反思,直至祂們下定決心,『拯救』絕望的自己,才能從塔中出來】

祂道:【我很好奇,原初燭晝,你究竟是怎么掙脫的?你能感應到的,是你最為恐懼,能想象到最深沉的絕望黑暗,你為何能這么快就掙脫?】

「其實很難,我用了很長時間。」

蘇晝道:「我用了很長時間,才將過去的自己殺死,不再恐懼和絕望。」

在弘始皺起眉頭時,蘇晝豎起了自己身前的刀。

滅度之刃燃燒,但卻並沒有耗費什么,與之相反,這把熾熱神刀釋放的光輝,滿溢著『存在之力』,那是太初神君的道,而蘇晝吸納了祂的力量,化作己用。

存在之力照耀虛空,映照於蘇晝的臉龐上,庄嚴而平靜。

究竟什么才是絕對的黑暗?又有什么是多元宇宙眾生一直認為的,最難以接受,最令心智絕望的未來?

這個其實是沒有一個標准答案的,畢竟萬物眾生實在是種類繁多,不一而同,對於人類而言,沒有光的宇宙就是絕對的黑暗,但是對於魔力生物,亦或是說熵影這種純熵宇宙來說,光不光都沒什么所謂,祂們沒有光明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