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還沒寫完(1 / 2)

四嫁 墨書白 11184 字 2020-06-22

此為防盜章「有公主這句話, 在下便放心了。」

白芷抿了口茶:「如今多有不便, 在下先行告辭。」

「明日去人市等我。」秦芃淡道:「如果不回北燕, 不如先跟在我身邊。」

「好。」白芷應了聲, 便退了下去。

等白芷走了, 秦芃喝了口茶, 從庭院里走出來,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這時候,老遠躺在樹上的衛衍睜開眼睛,看向白芷離開的方向,勾起嘴角。

他這個嫂子,還真是很多秘密。

第二日午時, 秦芃去了人市,這時候白芷已經偽裝好了在哪里,秦芃挑挑揀揀, 假裝什么都沒看出來, 將白芷買了回來。

進屋之後沒多久, 衛衍便走了進來,含著笑道:「我聽說嫂子今天買了個人進府。」

「嗯。」秦芃看著書,面色平靜:「手里缺用的人, 怎么了?」

「手里缺可用之人,嫂子同我說啊。」衛衍橫躺到秦芃身邊來,一手撐著自己腦袋, 一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 含著笑道:「要能打聰明的或者好看的, 我手里多著呢,人市那種地方,能遇到什么好的?」

聽到這話,秦芃含笑抬眼。

「怎么,」秦芃直接道:「衛將軍如今對我還有疑慮?」

衛衍面色一僵,沒想到秦芃如此敏銳,片刻後,衛衍笑了笑:「哪里,我就是問問。」

說著,他垂下眼眸:「嫂子多心了。」

秦芃不想和衛衍糾纏在這件事上,她向來知道衛衍是個七巧玲瓏心的。要打消他的疑慮,必須要他自己想明白。於是秦芃換了個話題道:「你如今露了面,可以去找張瑛了吧?」

「嗯?那是自然。」衛衍點點頭,想了想明白道:「你想讓我去找張瑛說秦書淮退兵的事?」

「他軍隊一直在這里,不是個事兒。」

秦芃敲著桌子,認真思索著:「你的兵也不能一直在城里,可他不退,你就不能退。」

「我明白你的意思。」衛衍思索著:「我等一會兒就去找張瑛。」

兩人說著話時,秋素走了進來,恭敬道:「公主,太後娘娘請您過去。」

「請我過去?」

秦芃抬起頭,皺眉道:「可說是什么事了?」

「娘娘沒說,就是讓您過去。」

看來是沒什么大事。

秦芃點點頭,淡道:「給報信的公公一些碎銀,讓他稍等,我即刻便去。」

和秋素說完,秦芃便去換了衣服,而後帶著白芷跟著人進了宮里。

一進宮中,便看見李淑抱著秦銘在哭,見秦芃來了,李淑立刻起身道:「你可算是來了,你還記得我和你弟弟嗎?!」

「你這是怎么了?」

秦芃皺起眉頭,如今和李淑相處,對於這個婦人,她真是半點尊敬都又不起來。李淑一聽這話就落了眼淚,將秦銘拉扯過來:「你在這么久都不進宮一趟,我和阿銘就算是被人欺負死你也不管了吧?」

「母親,」秦芃壓低了聲音:「您是太後,是太後就有太後的氣度,宮里宮規寫得清清楚楚,誰犯了事,宮規如何寫你如何處置,便就是打死了也沒人說你什么,這樣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

「而且,退一步將,」秦芃吸了口氣:「我是公主,您是太後,論品級論地位都是你比我高,怎么還有你被人欺負我來管事的道理?」

「好啊,你大了,翅膀硬了,就這樣擠兌我,」李淑聽著這話,蠻不講理撒氣潑來,抱著秦銘就道:「我是太後,可誰又把我放在眼里了?!讓你當鎮國長公主是為的什么?你當初又是如何說的?你說你要護著銘兒,護著我,如今你當上鎮國長公主了,又不作數了?!我這個太後算什么啊……」

李淑哭哭啼啼鬧起來,秦芃腦子被她鬧得發暈,揉著腦袋跪坐到一邊,明白和這人是說不清楚的,便干脆繞開了話題道:「你別鬧了,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銘兒被打了!」

李淑拉起秦銘的手來,上面青一條紫一條,倒的確是被打了。

秦芃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抬頭看向一直悶著頭不說話的秦銘,冷著聲道:「誰打的?」

秦銘沒敢說話,李淑立刻道:「還有誰?太傅唄!一大把年紀了,還欺負一個孩子,更何況銘兒是皇帝了,他也敢下手,我看他就是造反!謀逆!」

聽李淑的話,秦芃臉色好了很多。

如今秦銘剛剛登基,她還沒來得及給他挑選老師,秦銘現下還小,老師格外重要,她本來都忘了,如今剛好提上日程來。

孩子讀書,大多是要被打的,可秦芃從來不喜歡對孩子管得太嚴的老師,因為以前北燕宮廷的夫子都不太喜歡她,可她覺得自己還是成長得挺好的。

秦芃將秦銘召過來,看了傷口,平淡道:「他為什么打你?」

秦銘沒敢說話,秦芃笑了笑,溫和道:「你說出來,姐姐不會怪你。」

「我……上課打盹。」

「為什么打盹?」

秦銘不說話了,秦芃想了想:「你是不是晚上偷偷出去玩了?」

「沒有!」

秦銘焦急出聲,秦芃挑眉:「那是為什么?」

「我……我……」

「陛下掛念殿下,」旁邊一位侍女終於開口,小聲道:「陛下聽聞殿下墜崖,夜不能寐,後來又聞殿下回來,一直掛念著殿下為何不進宮來……」

秦銘不掙扎了,他紅著眼,低下頭來,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秦芃愣了愣,沒想到秦銘居然是為了這個。

她心里驟然柔軟下來,心里暖暖的,她抬手揉了揉秦銘的腦袋,轉頭看著那侍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雙燕。」

「嗯,」秦芃點了點頭:「平日是你貼身伺候陛下的?」

「是。」

那侍女跪在地上,十分忐忑,秦芃打量著她,見對方神色坦盪清澈,點了點頭,繼續道:「這話你同太傅說了嗎?」

「說了……」

「太傅如何說?」

「太傅說……」雙燕有些猶豫,秦芃往身後靠椅上一靠,懶洋洋道:「但說無妨。」

「太傅說陛下,猶如婦人爾。」

聽著這話,秦芃含笑不語,但眾人都覺得氣氛冷了下來。秦芃抬手斷了茶杯,抿了一口,點了點頭。她抬頭看向白芷,給了白芷一個眼神,白芷立刻了然,退了下去。秦芃這才轉頭,看向李淑旁邊的大太監道:「太傅如今在何處?」

「應在翰林院辦公……」

那太監應了聲,神色頗為忐忑,秦芃二話不說,站起身來,便直接朝著翰林院走去。

「唉?你去哪兒!」李淑站起來,著急道:「銘兒你不管了?!」

「管!」秦芃朗聲道:「我這就去管!」

說著,秦芃就消失在了李淑視線中。

春素秋素緊跟在秦芃後面,看秦芃走得風風火火,腳步又穩又快。

秦芃一路走到翰林院內,此時翰林院中人來人往,秦芃進了屋中,直接道:「太傅大人何在?」

聽了秦芃的聲音,大家都愣了愣,旋即有人最先反應過來,立刻叩首道:「見過公主殿下。」

「太傅呢?」

「微臣在。」

一個白須老者從人群中抬起頭來,秦芃打量著他,他恭敬跪著,面上剛正不阿,秦芃點了點頭,同他道:「你過來。」

老者皺了皺眉,還是站起來,跟著秦芃走到了隔壁的茶室。

進屋之後,秦芃坐下來,同老者道:「太傅請坐。」

「不敢。」老者警惕看著秦芃:「有什么事,微臣站著回話便是。」

「本宮今日來,是為了一事,聽聞太傅打了陛下,可有此事?」

聽了秦芃的話,老者眼中閃過不屑,面上卻是恭敬道:「確有此事,可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秦芃點點頭,那老者道:「昨日微臣給殿下講學,殿下卻在課上睡了過去,殿下如今尚且年幼,若凡事都依著他的性子,長大又如何學得會自律,學不會自律,又如何當一位明君,一位聖主?」

「太傅說得是。」秦芃點著頭,表示贊同,老者掃過秦芃,帶了濃重的不屑和嘲弄,仿佛是在用眼神在說著,「秦芃是個女人,便應該十分好糊弄」一般。

春素秋素看得氣極,但又不敢上前,秦芃含著笑瞧著太傅,聽著那人繼續道:「打盹雖然事小,但發生在陛下身上,那便是大事。老朽雖是臣子,卻也是陛下的老師,只能冒大不敬之罪,給陛下小小懲戒,殿下應該能理解老朽一片苦心吧?」

秦芃沒接話,這時候,白芷走了進來,手里捧了一堆紙張,恭敬放到秦芃面前。

「殿下,就這些了。」

秦芃點點頭,正要說什么,就聽外面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冷淡道:「在做些什么,這么熱鬧?」

白芷豁然抬頭,秦芃也跟著白芷一起,含笑看去。

卻是秦書淮站在門口,身著湖藍色長衫,外披白狐大氅,面色平淡看著白芷和秦芃。

他將目光落到白芷神色,神色平靜,仿佛毫不意外,點了點頭,卻是道:「好久不見,白姑娘。」

陸祐從窗戶外翻身進來,秦芃放下筷子,同春素道:「出去吧。」

「主子……這……這……」

春素一時拿不定主意,秦芃一個寡婦,同這陌生男子孤男寡女的……

「出去。」秦芃冷眼掃過去,春素咬了咬唇,低頭匆匆走了出去。

房間里就只剩下了陸祐和秦芃兩人,陸祐靠在床邊,雙手抱胸,直接道:「你和小姐什么關系?」

「姜漪死了三年了吧?」

聞言,陸祐神色動了動,笑眯眯看向陸祐,仿佛一只狐狸似的:「小祐子你就沒想過她?」

聽到這話,陸祐神色大變,他面前的姑娘雖然換了一張臉,但那笑容卻是半分都沒變過。

陸祐張了張口,卻是什么都說不出聲,有一個不敢想的猜想在他心地盤旋,秦芃垂下眉目,低頭喝茶,而後道:「陸祐,你信借屍還魂嗎?」

如果是其他人,秦芃大概是不敢說這樣的話的。

但陸祐不一樣。

陸祐對姜漪的忠心,足以讓陸祐這個人相信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

秦芃抬起頭來,溫和道:「我雖然死了,但是,卻也回來了,陸祐,你信嗎?」

「你……」陸祐眼中猶豫不定,片刻後,他迅速道:「你見我第一句話說的是什么?」

「喲,這人長得真俊。」

秦芃有些不好意思。陸祐眼眶泛紅,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秦芃都答上來後,陸祐猛地跪倒在地,紅著眼激動道:「小姐!」

「別哭了,」秦芃捧著暖爐,懶洋洋道:「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樣子。」

「是,是……」陸祐知道她一想不喜歡他哭,忙收了神情,想想後道:「小姐如今來找陸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秦芃點頭,將如今處境迅速說了一遍。

衛衍聽她的話,神色鄭重,等秦芃說完,陸祐沉思了片刻,終於道:「其實,殺衛衍這件事,是我負責的。」

秦芃挑眉,衛衍想著法子道:「如今秦書淮一直讓人監視著衛衍的動向,大概還有四日,衛衍就會到京。我們會埋伏在衛衍入京的路上,一共四百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保證衛衍插翅難飛。」

「你們在哪里動手?」

「鬼哭林。」

陸祐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地圖來,將位置點給秦芃看:「衛衍此次回來,趕路趕得十分著急,所以並沒有走官道,一路走著小路來的,他如今的路線入京必然過鬼哭林,那里人跡罕至,容易埋伏,是動手的絕佳機會。」

秦芃點點頭,她打量著地圖,發現鬼哭林邊上有一條河流,這條河同護城河相連接,秦芃指著那條河流道:「你埋伏的位置,離這條河近一些。」

「這不是問題,」陸祐皺著眉頭:「問題在於,這件事由我負責,一旦消息走漏,秦書淮必然懷疑是我。這是其一,其二在於,秦書淮十分機警,他在的話,我有任何異動都會被察覺,此事難成。」

秦芃沒說話,她瞧著桌面,想了想,卻是道:「如果我拖住他呢?我拖住他,同他多多接觸,然後展露出消息都是我猜出來的,都是他透露給我的,這樣呢?」

「可。」

陸祐點頭,秦芃放下心來:「那就這樣做,秦書淮那邊有我,我會提前讓人也埋伏在鬼哭林,倒是你只要把位置埋伏在靠河邊的位置,不要太拼命就好。」

「小姐放心。」陸祐應下來:「此事我會妥善辦好。」

「嗯。」秦芃笑了笑,抬頭看向陸祐,卻是發現了一件事:「你在秦書淮手下這么久,卻沒對他用尊稱?」

陸祐抿抿唇,神色鄭重,秦芃有些疑惑,為什么陸祐突然就換了一副神色,陸祐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終於道:「小姐死後,我去追查了這件事。」

「哦?」

秦芃毫不意外,若是陸祐沒有追查,那才叫有鬼。

然而追查的結果似乎讓陸祐十分不喜,他垂著眼眸,言語中帶著冷意:「是秦書淮的人做的。」

秦芃沒說話,她喝了口茶,全然不在意的模樣。陸祐有些詫異:「小姐知道?」

「猜出來了,」秦芃眼神平靜:「當年他娶我便也只是為了姜家在北邊的勢力,姜家倒了,還留著我做什么?」

「可他也……他也不能如此啊!」

陸祐憤怒出聲來:「您也是名正言順嫁給他的妻子,他怎么能如此對您!」

「有什么不能的?」秦芃聽著陸祐的話,笑出聲來,看著陸祐,眼中帶著溫柔。那溫柔仿佛是被時光洗禮過,帶了歷經世事的蒼涼。

「小祐,對於有些人而言,為了權勢,沒什么是不能犧牲的。」

當年秦書淮愛趙芃嗎?

愛過的吧。

秦芃帶著微笑,回想起來,至少在趙芃死的時候,秦書淮死死抱著她痛哭流涕,那時候秦書淮的眼淚是真的。

他應該是愛過她的,可是對於這個人來說,愛情和權勢相比,大概不值一提。愛著的人,他仍舊能一面哭泣一面將□□送下去,更何況是姜漪、董婉怡這些就只有一個名分,面都沒怎么見過的陌生女人?

她依稀記得,第一次死後成為姜漪時,她還是恨著秦書淮的,總想著要報仇,所以還特意將陸祐送過去安插了一批人在他身邊。

可是再死了兩次,重生到現在,她對秦書淮,居然就只剩下了那么點回憶和憐憫。

沒有多大的恨,談不上什么愛,就感覺是個陌生人,她知道他對權勢的渴望,理解他對權勢的追求,從而心生憐憫。

多可憐的人啊,一輩子都搭在這上面了。

沒有了太大的恨,也就沒什么執著,一心只想著逃離齊國,趕緊回家。

雖然北燕對她也沒有多好,可是她弟弟,她唯一的親人,還在北燕等著她。

將最後一口茶抿盡,她站起身來,將春素叫進來。

「這事兒就這么定了,」秦芃抬手穿上大氅,同陸祐道:「我如今住在衛家,日後來找我,就到衛家大門前的柳樹下留個記號,我們就逢五的日子,這個時辰,在這里見就好。」

陸祐點點頭,秦芃提步走出去,走到門口,秦芃突然想起來:「你這胭脂是為誰買的?真有喜歡的姑娘了?」

「沒……」陸祐漲紅了臉,慌忙低下頭去。秦芃也沒再多問,出門去,徑直道:「去淮安王府。」

「主子……」春素有些緊張:「您如今這是怎么了?以往見著男子都要躲起來,今個兒見了方才那位公子就算了,還要見淮安王,這……」

「春素,」秦芃靠在馬車上,抱著暖爐,閉眼假寐:「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讓你換個稱呼叫我嗎?」

春素有些茫然,秦芃慢慢道:「如果要好好活下去,之前的秦芃,是不行的。」

「春素,你要明白,」秦芃慢慢睜眼:「如今,我已經是長公主了。」

春素聽聞笑了,面上有了些不好意思:「七公子……奴婢知道得不多,大概就和宣京里其他姑娘知道得差不多吧……」

春素便說起衛衍來。

十二歲跟著家人上戰場,十四歲衛家男子均戰死前線,就他一個人因為年幼沒有參加那次包圍戰僥幸活了下來。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衛家要垮了,衛家除了秦芃,另外五個嫂子都改了嫁,衛家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也就剩下衛老太君獨自撐著衛家。至於秦芃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計。

誰知道這位十四歲少年在領了兵回到戰場,居然就從此成為戰場戰神級別的人物,在南方邊線上讓敵軍幾乎是聞風喪膽,成為了齊國南方戰線的守護神。

他一路升遷至一品鎮南大將軍,手握三十萬大軍,而衛府也因此在宣京中地位水漲船高,因為衛衍沒有妻子,於是賞賜都往秦芃和衛老太君頭上砸,秦芃如今名下的封地房產珠寶銀錢,加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有多少。

如今十年過去,衛衍已經二十四歲,許多人家都盯著這位黃金單身漢,想等著衛衍娶親,結果衛衍卻一直待在邊境沒有回來,按照他的話說——國不立,家不成。

「不過,大家都說,這一次七公子要回來成親了。」

春素說著,也不知道怎么就紅了臉,秦芃好奇打量著她,假做沒看懂春素臉上的羞紅:「哪里來的消息?」

「因為百匯族降了,南方邊境如今安穩下來,七公子如果還握著那么多兵在邊境待著,朝廷怕是不大開心的。所以七公子應該會回宣京了。」

「如今既然戰事平了,按照七公子當年的承諾,必然是要張羅親事的。」

春素小心翼翼看了秦芃一眼,秦芃手里抱著暖爐,看見春素那略期待的眼神,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你這什么眼神?莫不是還以為我會將你送給衛衍當通房不成?」

「主子切莫玩笑話了!」

春素慌忙開口:「七公子哪里看的上奴婢?」

「哦?」秦芃眼中華光流轉,似笑非笑:「你還真有這個意思?」

「主子……」春素嘆了口氣:「這宣京中未嫁的姑娘,怕是都有這個意思的。但奴婢知道身份,七公子如天上之雲,奴婢不敢妄想,只求侍奉主子終老便好了。」

秦芃摸著手中的暖爐,也不糾纏於春素對衛衍的意思,少女懷春是常事,當年秦書淮哪怕是個質子,高門貴女,丫鬟妓子,莫不都像飛蛾撲火一般撲來,就想求上春風一度。

燕京當年甚至有首歌謠唱秦書淮:

北燕有南郎,

方街六十行。

身如修竹立,眼似月流光。

恨不得日思夜想,怨不得春閨惆悵,

願珍珠千斛,十里紅妝,換他春風一度,雲雨一場。

得語喃呢,秦郎秦郎。

那時候秦芃一直覺得這歌謠很有意思,常在秦書淮面前唱。

當年的秦書淮面皮薄,她這么一唱,他就要紅臉,假作沒聽到,就盯著書看。

最後看不下去了,將她往床上一扛,壓著紅著臉就道:「你再唱,不用珍珠千斛,十里紅妝,我也讓你喊秦郎。」

秦書淮當年落魄至此,僅憑一張臉就能混得那么多姑娘懷春,更何況今日的衛衍?

有臉有錢有才能,要是春素對衛衍一點想法都沒有,秦芃才覺得不正常。

秦芃又從春素口中打聽了一下衛衍其他事跡,同自己腦子里的衛衍結合了一下,這才讓春素敲門入了衛府。

開門的是個下人,見了秦芃,忙叫了管家衛純過來。

秦芃很少回來,衛純匆匆從後院趕來,著急道:「大夫人。」

秦芃雖然是所有嫁進衛家里年紀最小的,但衛煬卻是實打實的嫡長子,因此秦芃大家都叫她大夫人。

秦芃點了點頭,同衛純道:「我來找母親。」

衛純聽聞秦芃說話,忍不住向上看了一眼,這位夫人與當年走出衛家上護國寺時明顯已經不大一樣了,可衛純沒敢多言,點頭道:「老夫人正在卧室修養,您請。」

說著,衛純便在前引路,帶著秦芃往里走。秦芃剛一進後院,就在牆角看到了一排小豆丁,那些孩子最大不超過十二歲,個個穿著干練的胡服,好像是剛從練武場回來,身上還帶著沙子。

一共五個孩子,探著頭偷偷觀察她,秦芃假裝沒看到他們,同管家到了衛老夫人卧室。

剛到門口,卧室里就傳來了濃重的葯味,衛老夫人急促咳嗽著,里面傳來了丫鬟驚叫聲:「老夫人您吐血了!」

秦芃聞言,大步跨了進去,看見衛老夫人正在床上躺著,朝著盆里吐血,她轉頭就道:「趕緊去將大夫請來!葯呢?大夫沒有准備一些應急的葯嗎?」

說著,秦芃將衛老夫人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方便吐血和喘氣。

衛老夫人血量沒有很多,過了片刻後,她緩了過來,瞧見是秦芃,衛老夫人有些感慨道:「是老大媳婦兒回來了……」

「母親,」秦芃也不同衛老夫人談論衛衍的事了,給衛老夫人扶著躺下,抬手用濕帕子給她清理了面上,有些無奈道:「您病重至此,為何不同我說一聲?」

「也不是什么大事……」

衛老夫人虛弱道:「你向來不是個愛惹事的……我還能撐一撐。」

秦芃抿了抿唇,看著衛老夫人的模樣,心里有些不忍。

衛家如今就一堆小孩子,上面就一個衛老夫人,原身又是一個不管事的,這位老夫人哪怕病重,除了撐著又能怎樣?

秦芃嘆了口氣,握著衛老夫人的手道:「母親你好好休息吧,這次我回來了,便不走了。凡事有我呢。」

衛老夫人聞言,恍惚睜開眼睛來,她有些渾濁的眼里滿是欣慰,瞧著秦芃,感慨出聲:「長大了……」

秦芃抿了抿唇:「小叔知道這事兒嗎?」

「沒呢……」衛老夫人搖了搖頭:「我不想讓他操心。不過……你叫他回來吧。」

衛老夫人眼里全是了然:「如今十六皇子登基,秦書淮一向強勢,阿衍不回來,你怎么辦啊。」

聽到衛老夫人的話,秦芃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驟然有些酸楚。

這份酸楚大概是原身留下來的情緒,讓秦芃有些不適應,可想想卻也理解。親媽什么都幫不上,卻是婆婆想著她有多難。秦芃眼眶就這么紅了,旁邊人都露出了「又來了」的表情。

衛老夫人臉色也是僵了僵,握著秦芃的手道:「莫哭!好不容易有了長大的機會,老大媳婦,莫要再哭了!」

秦芃:「……」

眼淚就這么被這位老夫人生生憋了回去。

見秦芃不哭,眾人頓時松了口氣,秦芃也就大概知道這衛府大概是個什么風格了。

她嘆了口氣,同衛老夫人道:「謝母親體諒,我這就去同小叔送信。」

衛老夫人點點頭,明顯是累了。

秦芃給她理了被子,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秦芃突然想起那一排小豆丁:「母親,那些孩子,便由我教養一陣子吧?」

這么多孩子,衛老夫人大概是真的沒精力帶了。

其實秦銘登基前,秦芃估計也沒什么太多事情做,所以秦芃想想,要借著衛衍的力,就能幫就幫了。

衛老夫人點點頭,秦芃這才走了出去。

她到隔壁書房去,回憶著過去原身的字跡,寫了一封衛老夫人病重的信寄過去。又在末尾將宣京局勢解釋了一番,如此一來,只要衛衍稍微有腦子,就知道這次來宣京是要做什么了。

如果他不知道,就這腦子……秦芃覺得她還是早點棄暗投明,換一個靠山算了。

信寫完後,走得是最快的渠道,飛鴿傳書。

邊境山高水遠,哪怕是飛鴿傳書,那也是要兩天時間,這一來一往,秦芃本來覺得,等她收到回信的時候,大約應該是四天後。然而未曾想,隔天,秦芃就收到了衛衍的信件。

秦芃接到信的時候還有些詫異,同送信的秋素道:「這樣快?」

「是呢。」秋素有些奇怪:「也不知道這鴿子是怎么飛,怎么就這么快?聽收信的人說,以往送到南邊的信,最快也要兩天一夜呢……」

秦芃沒說話,她直覺不對,迅速打開了信件。

果不其然就瞧見上面寫了字:

——母親安心養病,八日後到。

落款時間,竟然是三天前!

三天前秦芃尚在宮中,方才是宮變第三日,而衛衍已經收了信件,不僅讓他回來,還告知了他衛老太君病重的事?!

是誰讓他回來的?讓他回來做什么?

秦芃捏著信件,腦中驟然閃過幾日前春素說的話——

百匯族降了,南方邊境如今安穩下來,七公子如果還握著那么多兵在邊境待著,朝廷怕是不大開心的。所以七公子應該會回宣京了……

百匯族降了,宮中幼帝登基,一個只有威脅再無作用的將領……

秦芃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轉頭就道:「快給我拿紙筆來!」

秦芃的反應讓旁人有些疑惑,秋素拿了紙筆過來,有些疑惑道:「主子,您這是?」

秦芃沒同他們解釋,提筆同旁邊管家道:「若衛衍回來,留在邊境守關的家將一般是誰?」

「是衛南。」管家衛純有些疑惑,秦芃提筆立刻將局勢寫明,要衛南備五千兵馬秘密趕往宣京後,同衛純道:「將這封信送到衛南手里,要快!」

說完,秦芃起身來,去了老太君屋中。老太君正在喝葯,見秦芃風風火火進來,笑了笑道:「什么事兒讓你這么發愁的……」

「母親,衛府可有可用的暗衛?」秦芃徑直開口,不等老太君詢問,便直接道:「小叔怕是要出事了!」

老太君面色驟冷,衛衍如今是衛府的獨苗,誰出事都不能是他,她將葯碗推開,硬起聲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芃將信件一事一五一十的說了,老太君聽得有些糊塗:「你是說有人冒充我們寫信給阿衍?那這又怎樣?」

「母親,您想如今是什么時候?十六皇子尚未登基,我是十六皇子的姐姐,那十六皇子最大的依仗是誰?」

「是阿衍。」老太君聽得明白:「你的意思是,是秦書淮想殺阿衍?若阿衍死了,你和新帝就沒了依仗,從此成為傀儡,而且也是鏟除了最大的勁敵,是這個意思嗎?」

「是。」秦芃點頭道:「如今南邊戰事平定,小叔作為武將已無必要,而恰逢京中局勢混亂,秦書淮的軍隊駐扎在宣京之中,小叔來宣京,無異於羊入虎口,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秦書淮怎會放過?若今日不殺小叔,宣京就再難有秦書淮只手遮天的局面,秦書淮再想殺小叔,那就難了。」

「你說得極是。」老太君點點頭:「那現下如何?他要殺阿衍,總不至於在京中便殺了!」

「京中不行,有悠悠眾口,秦書淮作為靖帝之子,名聲本就不好,如果再明著將小叔殺了,那就更落人口舌。怕就怕是在入京的路上了。」

「好好,」老太君從枕頭下翻出一個令牌,同秦芃道:「府里有府軍五百,你都領去!救人要緊!」

「現下不急,怕是要等幾日。母親你先歇著,我去部署其他。」

說完後,秦芃同衛老太君又說了幾句,安撫好老人家,拿著令牌出去找了衛純。

衛純領著秦芃去見了府軍,衛家的府軍,都是真正上過戰場殺過人的精英,在盛京中可以一當十的好漢人物,秦芃掃了一圈,倒也頗為滿意,同眾人說了幾句打氣的話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回了自己的房間,秦芃整個人腦袋空了下來,她才覺得有些茫然。

該做的是都做了,但她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辦。

要救衛衍,至少要先知道衛衍是從哪條路來的,入京一共三條路,也不知道秦書淮是要在哪條路上下手。

如今秦書淮人多,完全不知道秦書淮會布置多少人去殺衛衍,不知道對方的謀劃,她也無法下手。

如今哪怕她有了人,心里卻是完全沒數的。

秦芃左思右想,總覺得她還得再努力些,最好能打探到秦書淮的計劃才是。

「主子,」秦芃坐在位置上呆呆的想著事情,春素端了水進來,看著秦芃道:「先洗漱吧,莫想了。」

「嗯。」秦芃回了神,從春素手里接過熱帕,往臉上敷去,同時與春素道:「明個兒去素妝閣給我添置些頭油香膏,我給你個單子,你順著去買。順便我再給你個方子,你把葯給我抓來,研磨成粉,每晚兌水來給我敷臉。」

「唉?」

春素愣了愣,自家主子向來是不打扮的別說香膏這種保養的東西,便就是胭脂都沒有幾盒。秦芃也知道這要求有些不像原主,但她素來是個愛美的,保養這張臉的心情十分急迫,於是她嘆了口氣道:「春素,我也二十五歲了,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