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我氣脈大成之日起,但凡我要殺之人,縱使藏身六獄魔宗,要殺,也便殺了。」
他的聲音平靜,但其中蘊含的意念,卻是他這六十多年來,始終如一的貫徹。
即便是對他無比仇恨的戚長平,聽到這話,也沉默了。
因為這是事實。
「我要殺人,在場誰人能活?誰人能逃走?」
雲海天環四顧,語氣平淡中帶著一絲莫可名狀的情緒:
「諸位,以為如何?」
一片沉默。
諸多武林中人皆是無言以對。
「雲老哥此言,卻是牽強。」
那只,雲海天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質疑。
寒峰面無表情的走出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如老哥所言,那當年魔宗殺林萬萬一家,你又是如何現的?」
「寒峰.......」
雲海天面色終於有了變化。
他這一生,樹敵無數,友只兩三,寒峰已然是為數不多的之一了。
他突然搖頭,長嘆一聲:
「原來,你也不信我.......」
一聲長嘆,烈日暴曬之下的所有人,心頭卻不由的泛起一絲涼意。
這一絲涼意並不強烈,卻好似由心底升起。
涼的讓人心頭酸,涼的讓人想要痛哭。
「這樣的強大的『神』」
遠處陰影之下,一襲紅衣輕紗之下,無雙的臉上浮現一絲驚容。
遙隔數十丈,她的心頭都升起一絲悲涼。
她知曉,這不是她自己的感應,而是那雲海天的『神』無比強橫,無意間的心情變化便影響了在場所有武林人士,乃至於諸多氣脈大成的高手!
這樣強大的『神』,無雙從未想過能在一個神脈未成之人身上體悟到。
但同時,她也微微松了口氣。
這雲海天固然強橫無匹,但曾經赤練法王留下的神傷仍在,精神不得圓融,此時終於還是產生了波動。
就如萬里無雲的晴空上突然浮現一朵雲。
雖然微不足道,但卻是圓滿與不圓滿之隔,其中差距之大不可以道理計。
「我還有人證!」
戚長平一咬牙,突然指向了俠義門中的一個消瘦身影。
「不錯!」
眾目睽睽之下,那消瘦漢子抬起頭,面無表情回答:
「十七年前的血案,的確是我師所做,那時,我便在一側。」
「雲東風!」
「七師兄!」
「你!」
四周人群頓時嘩然。
一眾俠義門弟子更是目眥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是他,就是他殺了我兒子!」
「是他殺了我師兄!」
「就是他!是他奸污了我的女兒!」
雲東風這一抬頭,之前沉寂的『苦主』們頓時叫嚷起來,好似終於看到了仇人。
一個個怒吼著,欲要擇人而噬。
「雲老哥,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沽名釣譽至此!可嘆,可笑!」
「我燕蒼大好漢子,如何能與你這般人為伍!」
到了此時,一眾氣脈高手也終於話,離開。
轉瞬之間,雲海天身側除卻自己弟子之外,幾乎已經一片空空盪盪了。
「雲老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
寒峰長嘆一聲,也走到了對立面。
一時間,千夫所指,眾人唾罵,洶涌的殺意,比起曾經的敬重更為狂猛十倍,讓一眾俠義門弟子臉色蒼白,心中絕望。
群情洶涌之下,唯有雲海天依舊平靜,身子也仍舊筆直,沒有一絲變化。
「雲老哥,此事其中當有隱情,我南宮慶與你相交多年,斷然不信你這種人。」
南宮慶咬牙看向雲海天。
「難得南宮兄還信我。」
雲海天對其搖搖頭,繼而看向戚長平:
「說完了?」
「說完......」
戚長平不自覺的點點頭,在他看來,雲海天此番在劫難逃了。
「雲某人一生行事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眾生,無愧無心,卻不想,如此可笑.......」
第三次環顧眾人後,雲海天長長一嘆:
「但又是什么讓你們以為,我雲某人活了九十歲,連弟子都教不好的?」
「嗯?」
遠處陰影之中,無雙的面色一變。
果然,就見那雲東風突然出一聲大笑,一下跪地,向著雲海天扣了三個響頭,之後抬起頭來,無比嘲諷的看向了戚長平:
「金銀雖多,美人雖好,武功雖然精妙,丹葯雖然誘人,卻如何比得過我師教誨?」
「你!你竟然!」
戚長平勃然色變,身子一轉,便要騰空而起。
卻只覺無形勁氣如山岳鎮壓而下,將他死死鎮壓在地。
轟!
在四周武林人士宛如大染坊一般的臉色變化之中,雲海天突然腳下一踏,無形氣流呼嘯而起,宛如無邊大海一般呼嘯而起,縱橫激盪!
霎時間,千百武林人士被其一人橫推數丈之外。
繼而他出一聲長嘯,長臂揚起,一掌橫推而去。
轟隆!
偌大俠義門地動山搖,諸多假山紛紛傾倒,土石橫飛四濺。
只見一道宛如實質一般,雄渾的不可思議的真氣在他一掌推出之剎那出驚濤駭浪一般的聲音。
宛如天河垂落,好似無邊汪洋揚波!
只是剎那,數十丈長空已經被洶涌真氣打成了真空,狂猛的氣壓一下貫穿數十丈,將一座房屋打的離地而起,破碎成漫天煙塵。
「哼!」
陰影灰塵之中,無雙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倒飛出去。
一掌而已,竟然如此石破天驚。
所有武林中人齊齊色變,躲藏在眾人之內的白仙兒更是臉色蒼白至極。
「如此掌力,驚世駭俗!」
紅衣掠空,登臨俠義門前高聳的旗桿之上,衣衫獵獵:
「俠王爺,不愧是俠王爺!」
無雙眼中異彩連連,為雲海天的掌力所驚嘆。
但她知曉,今日此番,到底不算失敗,雲海天此時心境絕然沒有表面上如此平靜。
「白蓮心經,原來是那老鴇子的弟子,怪不得如此陰損!」
一掌擊出,雲海天長袍獵獵,面色冷凝。
卻是沒有繼續出手。
只因遠處一道極致鋒芒之氣已經沖霄而起。
那刀意鋒銳至極,沖天而起幾乎要刺破天穹,攪亂雲層一般。
「女人,到底難成大器!」
遙隔千百丈之遠,豐青玄的聲音卻似刺破了虛空,清晰的回盪在整個俠義門中。
而在話音垂落之間,他的身影已經由遠而進,來到了俠義門前。
此話,卻是對旗桿之上的無雙所說。
「雲海天!你果然不曾讓我失望!」
縱使相隔重重屋舍,豐青玄卻似與雲海天相對而立般,出淡淡聲音。
「到底是讓你成了氣候。」
雲海天大袖飄飄,眸光沉凝:
「那便一並殺了,讓那老魔頭也痛上一痛!」
「老家伙,你想的未免太多!」
豐青玄淡淡一笑,冷冽如刀鋒的眸光卻是看向了無雙:
「今日之後,你便是本聖子胯下玩物了。」
「豐青玄!你以為,就只如此嗎?」
聞聽此言,出乎意料的是,無雙反而不怒,面紗之後無瑕的玉容之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來:
「你莫非忘了,我最擅長的,是奪魂**嗎?」
「什么?」
豐青玄心頭一震,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就在無雙話音垂落之剎那,俠義門中陡然傳出千萬道破空之聲!
「赤練破氣針!」
豐青玄面色頓時陰沉下去。
氣脈大成之時,氣脈網絡遍布周身,形成一層無時無刻不在防御自身的真氣網絡。
這一層氣脈網絡貫穿筋骨皮膜,堅韌的乎想象。
若不是極度鋒銳,或者是絕對碾壓的力量,等閑的手段根本傷不到氣脈高手。
能夠擊殺氣脈的暗器,只有寥寥無幾,朝廷的破脈針,六獄魔宗的赤練破氣針就是這般暗器。
「雲東流!!!」
果不其然,俠義門中道道凄厲的慘叫聲都無法掩蓋的怒吼聲響起。
「怎么可能!」
大廳之前諸多俠義門弟子目眥欲裂,難以置信。
最後一下抱起動暗器的,竟然是從始至終都跟在雲海天身側的雲東流!
「東流!」
面上盡赤的雲海天一掌拍擊而下,澎湃真氣鼓盪著,就要一掌拍死雲東流。
但最後一刻,他的真氣突然一收,重重一掌將雲東流打出十多丈高空,幾個翻滾拋飛到俠義門之外!
重重的跌落塵埃之中。
「噗!」
隨即,雲海天雄壯的身子一晃,噴出一口滾燙如岩漿的黑色血液。
「老師!」
「俠王!」
「雲老哥!」
四周的武林人士全都蜂擁而來。
南宮慶等人面露痛苦之色:
「雲老哥,你,你為什么?」
「咳咳!」
雲海天一手一揮,盪開眾人,踏步向著俠義門外走去:
「來者是客,若死,當死於吾後!」
縱使距離極近,即使猝不及防,以他的手段了,也足以躲過那赤練破氣針了。
但若是他躲開,那一波暗器之下,此地武林人士必然要死十之七八。
此地是俠義門。
他是雲海天。
暗器的是他徒弟。
他如何躲?
怎能躲?
「無雙!!!」
俠義門前寬闊空地之上,豐青玄揚天怒吼,就要拔刀。
但那無雙聲之時便已遠遠退開百多丈,只留下一聲輕笑:
「雲海天尚未死去,垂死之掙扎,也未必不能助你破開那道門檻,此刀你若於我,可就是半絲機會都沒有了!」
「賤人,賤人!!」
豐青玄心中殺機炙烈,但微微猶豫後,還是松開了長刀。
因為此時那面色赤紅,身子卻依舊挺拔的雲海天,已然走出了大門,與他遙遙相望。
虎老余威在,此時重傷在身,其氣息卻遠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的多。
讓他都不敢大意。
氣勢一下為之,劍拔弩張!
呼呼呼~
揚起的氣流灰塵四散之中。
雲海天身子矗立如山,泛紅的眸光目視豐青玄:
「你我,同死!」
「老東西.......」
豐青玄大氅揚起,手掌下按於長刀之上,刀出半寸,寒光已經幾欲噴薄而出。
唏律律~~~
便在此時,一場高亢入雲的馬嘶之聲破空揚起。
眾人看去。
只見遠處風塵滾滾如龍間,一白袍道人騎紅馬絕塵而來!</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