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落,大道之上頓時一片平靜。
安奇生面色平淡,眸光中泛起一絲笑意。
歷來江湖術士與人算命,開口三句必然要將人拿住,讓人驚悚,驚為天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掌握主動權。
韓嘗宮雖然身懷望氣術,能演軍勢,算國運,但也擺脫不了其出身江湖術士這個事實。
這一點,安奇生自然清楚。
兩人雖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入夢黃甫習練萬運望氣術之時,早已見過韓嘗宮千百次了,自然不會不了解他的底細。
是以,他眼皮頭沒眨一下,淡淡道:
「江湖術士有言,入門先觀意,出言先拿心!韓先生倒是運用的爐火純青,不過這些話術卻也不必多言了。」
因黃甫的原因,他對韓嘗宮倒無惡感,只是卻也懶得與他打機鋒。
被看穿了話術,韓嘗宮面不改色。
只是端詳了安奇生兩眼,才有些奇異道:
「道長的面相雖是長壽之相卻非極尊之貌,命中當有一劫,壽數難過百歲才對.......」
壽不過百?
安奇生心中一動,若無他之到來,王全老道只怕此時屍骨都涼了,這話,倒是不錯。
只是面上,他卻眸光一冷:
「你在咒我嗎?」
呼~
隨著話語垂落的,是徹骨寒流。
『這老道好大的殺性......』
韓嘗宮心中一稟,面上卻帶上一絲微笑:
「相術有極限,難以盡窺,許是在下看錯了........」
「道長!」
被殺意一激,歸小二猛然驚醒,一睜眼,看到與韓嘗宮遙遙相對的安奇生,登時色變:
「道長手下留情啊!」
歸小二心中惶急。
之前黃甫要他前去報信,不想被韓嘗宮察覺,直接帶在了身邊。
城牆之上那一戰,他可是全都看到了的,也被安奇生絕世殺性所震驚。
此時眼見兩人對峙,再也忍不住了,一下跳起來。
「小二!」
韓嘗宮瞪了他一眼,隨即整了整袍袖,看向安奇生:
「世人皆言道長殺性滔天,韓某卻知道長非是嗜殺之人!」
安奇生崛起不過兩年,所殺之人早已成千上萬,人人畏之如虎,此時卻有人說他不嗜殺。
歸小二面皮都不由的一抽。
道上肅殺依舊,安奇生不置可否:
「是嗎?」
「六千里殺意悉數宣泄,道長此時靈光圓融,本性清明,只怕已得了圓滿,再度妄動無名,卻是得不償失了。」
韓嘗宮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初次見面,但他早已根據望氣,相面之所得知曉了安奇生此時的狀態,是以,在姬重華等人全軍覆沒之後,仍敢前來。
普通人心意渙散,三心二意,每每打定主意,轉頭便又忘卻了,這般精神散漫而無聚。
習武有成之輩,嚴以律己,心志堅定,一旦決定,便不被外物所動搖,然而此時諸般雜念仍生,難以凝聚。
『陰神出竅』是神脈必經之路,然而卻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凝聚『陰神』的。
安奇生此時出於一種極為奇異的狀態,圓融,圓滿,陰神強盛而雜念不生,渡過『陰神出竅』幾乎是十成十。
修羅場中過,殺意不縈身,這種狀態,是他都達不到的。
在所有人都為安奇生殺性所震驚不敢靠近之時,他卻知道,此時的安奇生,或許才是最為平和的時候。
「這,你卻是看錯了。」
安奇生卻是搖搖頭。
他的心境早已修持到了一點本性如鏡高懸,半點雜念不縈於心的境界,如何會因為雜念有所困擾?
這六千里走過,他更多的是梳理自己的精神,武學,感悟著『神』的蛻變而已。
修行修行,修的是個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什么戰斗中突破,大勢加身而突破,在他看來,不過是旁門左道。
尋求戰斗中突破的,往往被人打死。
大勢加身,也一般無二,豐青玄的前車之鑒不遠。
他體會的是大勢加身,與一國精神抗爭對於精神的洗滌,而非是要借助此大勢突破。
「好了,韓先生怕我大開殺戒,卻也不必,興起而來,興致而歸,如此而已。」
安奇生輕撫槍身紅纓,淡然道:
「我此來,只是想告訴你們,世間之事,沒有那么隨心所欲,他也是人,不是天!」
韓嘗宮心頭一震,只覺這老道士對自己無比熟悉。
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詭異莫名。
「此話,韓某會如實轉告.......只是,韓某人之前所說,也非假話。」
沉默片刻之後,韓嘗宮緩緩抬頭,淡淡的看向安奇生:
「道長即便逆天改命活過了本該經歷的死劫,卻也不過是,推後了一甲子而已,甲子之後,是道長的天壽!」
「一甲子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