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多里之外,如意僧踏步立於青都城城牆之上,雙手合十,身後巨佛之影浮現,欲要橫攔散逸而來的余波。
但巨佛之影剛顯,他的面色就微微一怔。
那光芒已然退去。
如意僧抬看去。
只見數百里之外的半空之中,乍閃即滅的光芒之後,那四向遁走的真人,大真人全都凝滯於空。
好似被封印在琥珀之中的蚊蟲般,一動不動。
在他凝視片刻之後,才有變化生出。
那是被無盡光芒橫推出去的氣流倒灌而形成的狂風呼嘯。
呼呼~~~
狂風倒灌漫卷之下,那半空之中一道道人影,有的應身而落,好似被拍打的蒼蠅般倒栽落地,更有的化作塵埃,雖風飄盪,走的干干凈凈。
眨眼而已,穹天之上,已然只剩下那個踱步踏空,如走台階一般的白衣道人。
那道人踏步而行,不急不緩,風中道袍獵獵,好似要羽化登天之仙。
「阿彌陀佛.......」
如意僧不由的低下頭來。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要低下頭來,但,就是低下了頭。
而天機道人立於青都城上,看著踏步而來的安奇生,嘴唇蠕動兩下,心中泛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似乎比起之前,更強了......」
「我,我沒死......」
廢墟也似的西山之中,貼著冰涼地面,先天道人恍若做夢一般的現,那般洶涌可怖的爆之下,他竟然沒死。
雖然受了傷,但到底沒死。
「為了什么?」
他心中茫然,翻身坐起,只見一片廢墟之中,接連有人翻身坐起,不死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易閣閣主,紫雷真人,紫凰道人,孤月禪師,白參老人都沒死,甚至於,連第一個出手的天虎真人,雖然受了重傷,竟然也未死。
反而是龍牙法王,滅度真人等人,死的連渣都不剩。
先天道人心中懵,不自覺的想起了之前天機老道所說之話,又想了想,死的人中,倒是有多半是惡跡斑斑之輩。
不由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是為了......除惡?」
「阿彌陀佛.......」
如意僧身後諸多和尚不由的念著佛號,一個個臉色慘白,心下暗暗僥幸。
若非如意僧護持,他們只怕也是非死即傷。
「惠因......」
如意僧卻是輕嘆了口氣,他也沒能全護持住弟子。
並非不能護住,而是他已然知曉了這位安道人想要做什么。
「老師.......」
城牆上,長松子驚魂未定,這一幕太過可怖,若非是天機道人,他怕是也在劫難逃了。
呼呼~~~
氣流呼嘯之間,安奇生踏步而來。
於諸多人或震驚或恐懼的目光之中落於城牆之上。
「道長果真是好心性。」
安奇生深深的看了一眼天機道人,又自看了一眼如意僧:
「大師也是好定力。」
他殺人,自然不會避過如意僧與天機道人,此次被他所殺之人中,自然也有這兩人的弟子亦或者屬下。
只是,這兩人能忍耐天意道人數十上百年霸道行徑,要逼他們出手倒是也真不容易。
尤其是如意僧,忍耐功夫怕是已然大成了。
全然看不出其年少之時也曾是殺意滔天,出手如來印,動輒般若掌的殺生大和尚。
如意僧與天機道人神色如常。
前者誦念經文,似乎在度弟子,後者微微搖頭,淡笑著說道:
「家大業大,不免有不肖子孫,安道友既然願意出手,老道自然也樂得清閑。」
「舉手之勞,到賬不必謝我。」
安奇生淡淡回應。
這天機道人精通先天數算,天下他不知道的事情不少,但知道的事情更多。
他自己諸多弟子,屬下是什么樣的人,他不會不清楚。
天機道人的笑容一僵,眸光深處漣漪一閃而過,又自輕嘆一聲:
「安道友這是要為天下修行者立規矩啊......」
他自然猜出了安奇生想要做什么,也並不奇怪,古往今來十萬年,什么樣的人沒有?
如安奇生這般自以為是的『怪胎』也不是沒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安奇生反問。
直至此時,這天機老道在他眼中還是有些神秘的味道,讓他總是不由的想要出手試探一二。
「這般事情,那位幽冥府君也做過,結果不言而喻,道友知曉是為什么嗎?」
天機老道反問道。
安奇生負手而立,做側耳傾聽狀:
「願聞其詳。」
「道友以為我等修道,求的是個什么?我等追尋長生久視,羽化登仙,然而絕大多數修行者可沒有這個機會。
他們修行百載,歷經諸多磨難,才煉就這一身的神通法力,求的就是個不受約束,要的就是個我行我素,你又拿什么來約束?」
天機道人眸光幽幽:
「你,又憑什么為他們立規矩?」</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