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六十年而已,這太極道人已經修持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境界,其弟子,都已然成就元神了。
以至於,他再見安奇生,竟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區區六十年而已......
「道長倒是越出息了。」
安奇生微微搖頭,嘆息道:
「生死之間或有大恐怖,為擺脫生死不是什么錯誤,但連本心也守不住,卻是讓我好生失望。」
天機道人並非邪道眾人,其前半生修道深山之中,道成之後入紅塵歷練,上到廟堂,下到江湖都有他的足跡。
降妖除魔,扶龍庭之事也都做過。
只是,到了最後,甚至不惜冒著皇天十戾出世的危險也要謀求長生,這與他自己前半生行事,已然不符了。
這,才是他嘆息的原因。
「生死原也沒有多么重要,只是這天地間,還有太多太多我所不知曉的奧秘,死了,一切都將歸於寂滅了......」
天機道人長身而立,俯瞰雲海之下,匍匐大地之上的巨大蛤蟆:
「皇天十戾,天,幽冥府君,生死之間,有太多太多我想要知曉,我想要追尋的東西.......
死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說到此處,他凝眉看向安奇生:
「但,不想死,卻不是怕死!」
「不死不滅,永恆不死,修道者的欲望,遠遠不是凡俗可以想象。」
安奇生隨手一點,一縷火光自指尖升起,隨風沒入了八卦爐中。
伴隨著一聲慘叫,方才不急不緩的開口:
「你不想也好,不怕也罷,此時此地,你的生死,皆在我手。」
他眸光平淡,神色也沒有什么波動。
雲舟之上卻好似凝滯了一般。
大氣不敢喘的衛少游悄悄挪動身子,靠近薩五陵。
「安真道友,貧僧大空!」
大空和尚雙手合十,半碎的金身泛起瑩瑩金光:
「你的弟子傷我至此,其自身也毫無傷,而那皇天十戾出世已是必然,縱然幽冥府君再生也無法阻擋,此時提前破封,不過是早了三百年罷了!
我等已然認栽,道友何必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安奇生眸光偏移,落在這大和尚身上:
「是又如何?」
「你!」
大空和尚話語一滯,心中有怒,卻又不敢作,一時面色漲紅。
安奇生神色平淡,絲毫不在意大空和尚的憤怒,淡淡問道:
「聽聞遮瑜寺雖源自如來院,兩千多年來卻多有變化,演化之滅度神拳堪比如來九印,甚至霸烈之處猶有過之?」
「是又如何?」
大空和尚察覺到安奇生的態度,知曉此次必然難以善了,語氣也再無顧忌,冷硬至極。
「我輩修行者,不以口舌論勝負,只以神通分高低!如來九印我有所領教,此時倒可見識見識遮瑜寺的滅度神拳。」
安奇生盤坐如山,氣勢幽深若星海,眸光深處更似有山河映照:
「大和尚意下如何?」
「嗯?」
大空和尚先是一愣,隨即出一聲冷笑:
「原看你創立太極道場,推行新法,掃滅妖氛,定鼎山川河岳,收攏天下城隍,還當你是個人物,卻不想,只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如此,你要殺就殺,何必找什么借口?」
莫說他金身半碎,傷勢不輕,輕易無法痊愈,縱然毫無傷,又怎么可能敵得過這連『蜍』之法體都擊殺了的太極道人?
是以,明知必死,他反而放下了心頭所有的畏懼。
「小人也罷,君子也好,你的所謂看法,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不過,你既身有傷勢,我也不願欺你......」
安奇生說著,緩緩抬起手掌:
「那么.....」
只聽『咔噠』一聲,他的無名指突然連根脫落而下。
在眾目睽睽之下,只是一個翻滾,已經化作一個四肢俱全,五官分明的小人!
甚至於,體表還有衣服顯化。
呼~
有風呼嘯而來,那小人迎風便漲,剎那而已,已經化作七尺高低。
「嗯?」
天機道人眸子一凝。
只見那手指所化之人,高七尺有余,頭戴道冠,身披白色道袍,面容平淡,眸光深邃,氣勢巍峨如山。
赫然是另一個安奇生!
「這是.......」
薩五陵手中法扇微微一滯,眸光一震:「滴血重生?」
滴血重生不是簡單的法術,亦或者神通。
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另一個自己,那是精氣神都修持到極高地步,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之中,都包涵著自己的所有信息,本我慧光。
此法一成,縱然被人徹底殺死,哪怕還有一滴血留在世上,都會逐漸成長,重新變成自己!
「嗯?這,這是什么神通?」
大空和尚心中一震,以他的修為眼界,當然看得出其中的奧秘。
這一根手指,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另一個安奇生!
從面容身軀,長衣衫,氣息,全都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天下之間,化身之法有太多,但化身就是化身,絕不是另一個自己,也絕不可能成長為另一個自己!
但此時,若非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手指化作人形,他根本就不出面前誰才是真正的安奇生!
安奇生手落膝蓋,淡淡抬眉:
「一指而已,敗則死,
勝了,命還你!」</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