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水仙一招手,讓元獨秀進來涼亭,對懷中『嬰孩』的興趣似乎更大的多:「如此,也算是生有異象了。」
他的態度溫和,但元獨秀還是有些緊張。
藍六搖頭:
「我家公子何等人物,豈會對一小童不利?」
「異於常人之相則必然有異於常人之處,可這異象,卻也不都是好的。」
藍水仙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可惜。
這嬰孩的本源虧空,先天不足,哪怕本該有什么神異之處,卻也都成過去了。
雖說可以彌補,但到底不如天生完美。
啪嗒~
說著,他彈了彈手指,一縷水光迸發而出,並一分為二,如實質般打在元獨秀廢掉的一腿一臂上。
咔嚓~
似有什么無形的枷鎖被打斷。
元獨秀身子一顫,只覺一股劇痛隨著血液擴散全身,饒是已經習慣了每日里的痛楚,卻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
「林洐龍倒是舍得,這斷形手都傳給了他那弟弟。」
藍水仙淡淡的看了一眼元獨秀:「聽聞你得了上古岐山道傳下來的『滅法真形圖』?」
他的眸光溫潤,落在身上卻有種陽光普照之感,讓元獨秀的痛楚減緩。
他點點頭:「不錯。」
他開口本是下意識,但等到聲音傳出,卻頓時一驚。
林洐白當日以重手斷他龍脈,劇痛之下,他不慎咬斷了自己的舌頭,自此難以發聲,已經漸漸適應了。
此時卻發出了聲音?
但下一瞬,感受到周身的粼粼波光,才醒悟過來,這波光只怕是藍水仙的『靈相』。
只是,靈相竟然還能這么用嗎?
他已經發現,自己嘴里多出了一條水光形成的假『舌頭』。
「岐山道也是上古宗門,可惜年代太過久遠,他們的秘法在當時或許天下頂尖,可也比起如今修行界來說卻算不得什么了,看上滅法真形圖的不會是林洐龍。」
藍水仙負手而立,目視流波:「雖說未必今更勝古,但那岐山道當年也算不上一流勢力,他們的東西過去萬年,終究用處不大了。」
修行界曾有一位大能言,今未必勝古,古,也未必更優於今。
他對於上古傳承有些興趣,卻也不是志在必得,滅法真形圖在諸多上古傳承之中只能算是一般。
路過了,那就順便看一眼,若不順路,多半是看一眼都未必會去。
「嗯?」
元獨秀微微一怔,心中突然感覺到一絲失落。
自己視為珍寶的東西,別人原來根本看不上眼嗎?
他不會懷疑藍水仙的話,因為自己已經做好將『滅法真形圖』交給他了,他根本沒必要欺騙自己。
「可我也沒有什么其他東西了。」
元獨秀苦笑一聲。
自己似與這位藍公子生活在一片天地之下,卻好似已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這種錯覺讓他心中微微有些酸澀。
「滅法真形圖你自己留著,倒是你,雖資質不算一流,卻也勉強可做我的捧劍童子。」
藍水仙看了他一眼,眸光似能洞徹人心:「天地萬運,人有其氣,你之死兆只在頃刻間,能遇我,也是你的緣法。
自然,不該死。」
捧劍童子?
元獨秀嘴唇蠕動一下,若是曾經,這種問題他想也不想的就會拒絕,可如今......
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弟,他沉默了。
沉默片刻,元獨秀才緩緩開口:「藍公子,若我做你捧劍童子,是否還能報我元家被滅之仇?」
「萬法樓是東洲一流大門派,林洐龍是萬法真傳之一.......」
藍水仙白衣飄飄,氣息若仙,聲音輕緩如水汽飄忽:「你若做了我的捧劍童子,要報仇,我不會幫你,說不得還要阻你。」
他很坦然。
萬法樓與太一門同為正道,他座下捧劍童子,當然不能去殺萬法樓的真傳。
可那林洐龍為人霸道至極,根本不會容許他人去碰自己家族,若要報仇,殺其弟弟,必然要與其對上。
他不怕林洐龍,卻也不想與其死斗。
聽到這句話,元獨秀反而松了口氣:「如此,還要謝過藍公子的好意了......身為人子,此仇不報,毋寧死!」
「元獨秀!錯過今日機緣,你必然會後悔萬分。」
藍六有些忍不住了,他低聲喝道:「這是你跳出魚塘見得天地的機會,萬萬三思!」
他對元獨秀的觀感還是挺好,若非如此,他根本懶得和他多說。
元獨秀只是搖頭不言。
拒絕了,他日後會不會後悔他不知道,但此時,他真的不後悔。
「不知他人苦,何必勸人大度?終歸是我做不到。」
藍水仙背過身去,聲音飄盪而來:
「如此,留下滅法真形圖,我可護你十年,十年之內,藍水鎮里,不會有任何人敢來殺你。
十年之後,就看你的造化了。」
言罷,元獨秀只覺周圍水波閃爍,下一瞬,已經看不到那座涼亭,以及那位飄飄若仙的藍公子了。
呈現於面前的,是藍六面無表情的臉。
這次,藍六半個字都沒再說,拂袖離去,極為不悅。
感受著消失的『舌頭』看著遠去的藍六,元獨秀緊了緊手臂,繼而單臂勾著小弟。
俯下身,以手指在堅硬的石壁上劃過一道道痕跡。
將記憶之中的『滅法真形圖』畫了出來。
繼而長長躬身三拜,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