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生,九成歲月都傾注在這座城中,由這城池為他送終,自是圓滿了。
「嗯?」
某一刻,黃甫抬眉,眸光之中似有無數畫面瀑布般流動著。
似乎,也看到了極西大漠之中所發生的事情。
孫恩,果真到了這一步了嗎?
「我本以為是沐輕流會踏出這一步,不想是孫恩。」
韓嘗宮似乎也看到了,神色有些復雜:「後生可畏!」
被後來人超越,他不會在意,可那,終歸是天門,在王權道人收走了天人神兵之後,直至如今。
孫恩,是第二個破碎虛空,飛升天門之人。
第一個,是燕狂徒。
正因為無限接近這一步,韓嘗宮才知道這一步有多難,有多么的難以跨越。
「沐輕流生的太好,沐清豐的劍道傳承,極魔斬天劍主的大機緣,兩者得其一已是大造化,兩者皆存,卻反而不如孫恩純粹了。」
黃甫卻是比韓嘗宮看的更清楚。
「或許是吧。」
韓嘗宮也沒有太多體力去思考其他,點點頭,卻看到了遠處官道之上,隨人流而來的中年道人。
眉頭,頓時一皺:
「張師侄?」
眉頭一皺,語氣就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真是個倔強的老頭......」
張昊心下無奈。
正想說什么,就聽一聲悶響,抬頭看去,只見黃甫剛剛收回手掌。
「人老了,就容易鑽牛角尖,說服不了他的。」
「......黃師兄倒是好手段。」張昊放下手,省了自己得罪韓師叔,他當然沒有什么意見。
「我也沒多久了,到時去賠罪,老師總該想得開了。」
黃甫看著自己的手掌。
老師,你打了我幾百年,我還你一巴掌。
不過分吧?
......
瀚龍客棧內外,一眾武林人士看著那破空而去,拉扯著灼灼氣浪的紅光,一時神色變化,有些發怔。
這,這便走了嗎?
預想之中的大戰,還未開始,就已結束了嗎?
「就這嗎?」
頓時,有武林人士滿是失望的搖頭,頗有些興致剛起就被冷水撲滅之感。
只覺有些虎頭蛇尾。
「你們小看了孫大俠了,也根本不能理解這一幕代表了什么。」
見有不少武林人士意興索然,有一老者敲了一下煙袋鍋,冷笑道:
「古今破碎虛空,飛升天門者,非有天人神兵在手,便是要與大敵爭鋒,燃燒所有,以命博那一線靈機!
強如當年的魔尊,都要邀戰天下,最後得王權祖師之助方才破開天門而去......」
說到此處,這老者住口不言。
誹謗前人終歸不好,雖然六獄魔宗已消失,但終歸還是有著隱秘傳承的。
「你是說......」
有人醒悟過來,吃驚不小:「這位孫大俠,豈非......」
「這,我可沒說。」
那老者瞥了幾人一眼,飄然離去,幾個閃爍,已然消失在黃沙之中。
只留下一眾武林人士,或大失所望,或搖頭嘆氣,也有聽到老者的話,若有所思的。
不過,一時之間,卻也沒人散去,只是聲音越發嘈雜起來,各種議論甚囂塵上。
「行了,小崽子們,全都散了吧!」
一聲冷喝炸開,似寒流呼嘯,籠罩內外,比沙塵暴更為凶戾:
「怎么,非要我等死上幾個,才能讓你們心滿意足?!」
瀚龍客棧之外的諸多武林人士聽得這句話,全都色變,再不敢逗留,紛紛退避開來。
「江湖路遠,諸位後會有期!
三樓之中,一披發頭陀冷哼一聲,提起戒刀,一個閃身,消失在瀚龍客棧。
如他這般的高手,縱與人交手,也不樂意其他人圍觀。
他們此來,是為前路而來,是為天門而來,可不是為了讓這些廢物點心取樂的。
「大頭陀還是這般暴烈脾性。」
有道人提劍輕笑,也自拜別。
孫恩既去,他們也沒有什么逗留的心思,更不會有交手讓人取樂的心思。
前後不過片刻,瀚龍客棧之外的武林人士尚未散去,三樓之中已經空盪盪一片,只剩下范子民不緩不慢的品嘗著酒菜。
好半晌,酒足飯飽,內外也無人了。
他才一擼袖子,喊道:「來人,取紙筆來!」
「來了!」
等待在外的伙計們忙不迭的送來紙筆。
范子民一甩長發,筆墨點舌,一個暈染,方才落筆,奮筆疾書:
王權二百二十二年,二月二日,一代天驕孫恩,追尋王權道人的足跡至大漠風沙......
後於瀚龍客棧破碎而去......至此方知,王權道人於後世之影響,已至如斯。
——記錄者,范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