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清鄉(中(1 / 2)

唐殘 貓疲 1601 字 2020-06-22

潮州,程鄉縣,土峰寨,

程鄉縣的由來,為紀念南遷的名士程旻(亦作程旼)而命名的縣城。而位於這縣北壩頭(台地)上的土峰寨,就是其後人一支在數條道路的交匯之地,所聚居和築起的大寨,也算是當地屈指可數的大戶之一。

當然了,處於某種家世上的自傲和優越感,以及對泥腿子們的天然輕蔑和敵視,以程氏為首的頭面人物也毫不意外的斷然拒絕了,關於打開寨門按照戶口出丁出糧,襄助義軍和賑濟周邊流民的要求,而用出來迎擊的刀槍箭矢來作為基本的回應。

於是,在沉重的擂鼓聲聲當中,推舉著固定大車上的擋板和架好得長梯,緩緩的向著對面的村寨推進而去;而伴隨他們相對整齊推進的身形,還有來自後方射手陣列里一茬又一茬掠空而過,又根據高處的觀察不斷修正射角和落點、范圍的箭雨。

而在他們後面,十幾架准備好的竹篾彈射器,還有配套的火炭大缸、浸過馬尿和紅砒(霜)的毒煙草球,也在擋板後面慢慢的跟進道足夠的投擲范圍內;

但是先發動起來的,卻不是已經完成列陣的戰兵,或是正在扎營待機的駐隊,而是一大群亂哄哄而面黃肌瘦的流民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有一件臨時分發的武器,都是從那些土團、鄉兵手中繳來來的破爛。

這也是他們想要加入義軍或是事後分享到好處,所必需經歷的條件和前提;就是作為攻打城寨的先頭沖上至少三次,而最終得以存活下來,那就可作為義軍的候補成員,而享受相對足飽的食物供應了。

雖然這么做不免有些殘忍和冷酷之嫌,但是在資源相對有限的情況下,這也是那些義軍們往復轉戰之後,所留下來最為成熟的使用經驗和戰術了。盡管出於某種現代人的道德底線,但是來自身邊從小就在義軍中長大的小七,一番頗為認同和饒有意味的說法,卻讓周淮安獲得某種心理安慰和寬釋。

因為,他這是完全站在生活相對富足的現代中國人,而被政府培養出各種理所當然道德觀和優越感的角度上,來看待這些事情的結果。如果換一個角度來想,比如站在這些餓殍、路倒的立場上看待的話;

至少在遇到義軍之前,他們大多數只能在野外無助的等死;但是一旦成為了義軍前驅之後,至少在死前還有幾頓飽飯可言;而且是在討伐和清算那些剝削階級的過程當中,為了相對正義和事業,比較有尊嚴和壯烈的氣氛中去犧牲的話,那就無疑要更有價值的多了。

而且至少在沖鋒破城之後他們中的相當部分人,也不是沒有活下來享受的機會;無論如何也總比被那些豪強大戶給驅趕在外,只能眼睜睜的餓死病死,乃至易子相食或是吃土被活活的撐死,的各種凄慘結局要好上許多的。

因此在包括義軍自己在內的大多數人看來,完全是周淮安所在的這部義軍,給了他們這些注定要死的人群當中,一部分人通過競爭和表現而活下來的機會才對;這是一種天然而朴素的恩德和善舉,根本不能用後世物資大發達的現代社會標准來強求和帶入的。

因此,一陣參差不齊的呼號之後,他們就像是涌流一般的飛快淌過,那些停步下來的攻擊陣列的間隙;其中跑在最前頭的人高舉著木板和土袋,穿過了斜倒的欄柵和凹凸不平的壕溝,將其填滿鋪平成為一條條臨時的坦途;而最終引領著揮舞著武器的人潮,淹上村寨里相對低矮的寨頭和木牆上。

而這一刻牆上的寨丁們也沸騰了起來,忙不迭的投下石塊和滾木、投槍、梭鏢和發射箭矢,用盡一切手段來進行激烈的抵抗。霎那間土木加固的寨牆下一片血光四濺,屍橫枕籍,跌墜如雨,而在並不算高牆邊上的寨丁們,也很快出現死傷而陸續被從牆上拖倒、掀翻,乃至纏絆在一處而齊齊的跌滾下來。

而在這時,相繼抵達射程內的投射器,卻是依舊絲毫未動;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只是初次嘗試性的火力偵察而已,好讓寨牆上抵抗最激烈的所在,比較重要的人物和目標,以及弓弩投槍等遠程殺傷手段,和潛在其他威脅分布的位置,逐一的顯現和暴露出來。

然後,經由特制望車上的觀測人員,用簡單的旗語傳遞給正在輪替的射手陣列,以進行遠程壓制手段上的修正,而盡可能造成更多的殺傷和削弱。

當然了,能夠在這些流民的初次沖擊當中,就被輕易打開來的都是些底蘊不足的小寨子、小邑落;而這處占地數傾的土峰寨,顯然就不在此列當中。只見這些才吃了幾天飽飯而無法改變身體贏弱的本質,僅靠人數堆起來的一股子精神勁頭的流民,一旦被擋住了片刻之後,很快就體現出各種體力不支和士氣滑落的頹態了。

然後,鼓點聲再次被重重的擂響起來,而那些正在牆下進退維谷的流民們,也像是得到了某種刺激和觸動一般的,急忙不顧一切的向著兩邊爭相拔腿就跑,而重新露出了已經靠近許多捉刀擎盾的嚴整隊列來。

但是最先出手的卻是來自陣列擋板後的十幾個毒煙火球,霎那間拖著長長的煙跡迸射出去。雖然命中率較低的大都高過了牆頭而落在了里面,驚起一陣又一陣的嘶喊和尖叫聲。但是僅僅是命中牆根和牆邊的那幾發,就瞬間在人堆里造成了不菲的殺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