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港市(1 / 2)

唐殘 貓疲 1585 字 2020-06-22

又過了半響之後,穿過了整個漁村的周淮安,就得以行走在一片狼藉的港區當中;然後,在清理和打掃戰場的義軍士卒指引下,來到了一片黑瓦土牆的建築群落面前,這里邊就是這處港市的棧房和匯集的倉儲區域了。

雖然有一些煙熏火燎的痕跡,但是顯然都還沒有能夠燒起來,就已經殺進來的義軍士卒被重新撲滅了;隨而在一些角落里猶有大灘小片的血跡,以及正被拖出來裝車准備外送填埋的屍體,則是之前躲藏到期間的殘余官軍,還有一些試圖乘亂搶劫的不法之徒,所留下來的痕跡。

還有一些明顯是當地人的青壯年,畏畏縮縮或是愁眉苦臉的,在義軍士卒的監督和催促下,拿著各種工具清理著街頭上的廢棄雜物和垃圾,然後再接力式的從溝渠里打來一桶桶水,沿著主要的過道和地面灑掃和沖洗過去。

在沿街一些被臨時征用的房屋里,已經傳出來了燒柴禾和石炭的煙氣;前者正在烹煮熱湯食以備巡哨隊伍補充體力,後者則在燒水備用,用來提供簡單的衛生清潔所需;

還有一些房舍前,則掛起了代表第二輜重大隊里,屬於戰地救生隊的素白布條來,以方便受傷或是得病的士卒見到了,就近前往送治和調理。

第一輜重大隊的幾支工匠隊和分屬小組,也在征用的院落里開始叮叮鐺鐺的工作起來;不斷有各種搜羅來的物資,沿著街邊臨時劃出來的左右分界線,而不斷輸送到其中去。

清理殘敵,打掃戰場,封存倉房和庫存,就地征發勞役和變相控制住大多數的青壯;這一套流程下來,已經在之前的戰斗當中,被摸索和磨合的相當嫻熟了。

隨後,看著一個個在他面前被打開新鮮封貼的倉房,周淮安也不由的深深嘆了一口氣。里面堆滿了一箱箱,一筐筐、一婁婁、一瓮瓮、一壇壇盛裝的各種物件;看起來都是原本等待轉運售賣的貨物,卻因為戰火的緣故而被大量積壓在這里。

其中空間最大的幾間倉房里,用藤箱盛裝再用稻草填塞起來,乃是一件件壘疊再一起的大小瓷器物件,光是目測粗估了一下就足足有數萬件之多;雖然大多數的抽樣查看,都是沒有什么花頭和細致紋理的素底瓷和單色瓷,還有一部分是當地特色紅陶的粗苯器物;但是這么多數量累積起來,也是一大筆價值不菲的財富了。

周淮安這才想起來之前一路沿途調查所得的部分信息,因為沿海地區土地上的產出有限,沿著這條榕江沿岸的山村,幾乎大多數都是以制陶燒瓷為副業的。因此這里的鳳嶺港,也算是一個區域性的瓷器外銷口岸了,

而在另一些低矮的倉房里,用竹筐和簍子墊上粗麻紙作為容器的,則是深灰色帶有許多肉眼可見的砂礫、蠣殼、蚌屑等雜質的大顆粒粗海鹽了;作為嶺南的沿海地區,當地自然也有截取海水煮鹽,割取蘆草為柴薪的傳統。

雖然在產量和規模上,沒法和北地的長蘆,兩淮的海泗等傳統海鹽鹽場相提並論;但也是滿足了嶺南沿海到內陸地方的很大一部分需要了。而這所鳳嶺港則是沿海轉運分銷的中轉地之一,所以朝廷才專門在這里州城設置了鹽運判官和巡院使,以專其利害。

根據鹽筐和簍子上的標記分量,分為二十斤和半石兩種,大約有三千多石的數量和計重,足夠州城全城人使用好幾年的分量,或是腌制上幾十條鯨魚了。

與這些海鹽放在一處的,還有許多裝在大瓮子里,用油紙蠟邊封裝的粗糖板子;每塊沉甸甸灰乎乎的像板磚一般足有斤重,掰一點放嘴里嘗嘗頓時可以感受到草木灰和沙土等其他雜質成分在內的焦苦味。

長久的轉戰下來,周淮安已經發現了這些粗糖的好處和便利;比如在在行軍過程當中直接食用或是化水,當做補充能量和體力的速效手段;在疲累的時候和干姜、茶葉、橘干、梅子等一起煮湯,不但可以解乏消困,還可治療、調節一些因為長期食用野菜糠麩在內,雜質很多粗糲食物所造成的腸胃性疾病。

或者直接當作傷員營養餐的添加成分和配給品,也是廣受好評的存在呢。用許多義軍士卒的話說,自從跟了和尚管頭之後就算是開了葷,嘗盡了這輩子也未曾受用過的甜美滋味了。

畢竟,這個時代的制糖技術發展,已經可以將牛拉石磙榨出的蔗汁,通過加熱濃縮成糖漿(糖稀)作為飲料,再把糖稀進一步熬煮就是半粘稠狀的糖飴,來作為各種食品的添加成分。只是因為受限於流通不便和保質期的問題,對於這個時代大多數生活內陸的平民百姓而言,也許世世代代一輩子不知道糖為何物了。

此外,還有裝在較小壇子里的,則是用石板暴曬法制成的石蜜(沉淀過雜質的粗砂糖),以及少許特制的糖霜(冰糖)。

據周淮安所知,這個時代已經有鄒和尚發明的窨制糖霜(冰糖)法,通過甑蒸、釜熬、煎蒸、灌瓮相接和取霜的流程,最終滴漏凝結成原始的糖霜;

其中精致的上品被稱為「琥珀糖霜」,除了顏色發黃之外已經很接近現代的冰糖了。不過相應的功夫和成本,就讓這玩意變成某種意義上上層消費的奢侈品和地方特色的土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