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貢船(下(1 / 2)

唐殘 貓疲 1841 字 2020-06-22

當別號肥孔的孔利落從船上下來之後,依舊是難言心中的翻騰的激盪情緒,連同火熱的憧憬在臉上泛出的持續潮紅色來;

畢竟,他可是親眼見到那些原本應該貢獻給塞里斯皇帝的奇珍異寶;隨便擺在案子上隨便他看的幾件,也許都可抵得上,他辛苦遠渡而來的一整船貨物能夠賺取的最大利潤了。

雖然殘余的理智在告訴他,對方只是給他描述了一個前景或者說是畫了一個大餅而已;但是同樣也在他的面前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視野和將來前景的宏偉藍圖。畢竟,這些東西在他親眼所見和觸摸到之後,想要再將其舍去和忘卻掉就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畢竟,這些帶有東土皇室風格的寶物,如果能夠經他之手販賣出去,必然成為那些異域邦國的王公們,競相結交的座上賓。

如果能夠冒著風浪險阻,遠渡重洋的帶回到,那座海峽之畔的七丘之城去,他也會迅速成為風靡帝國上層的話題人物,乃至成為豪門顯貴社交場合中的熱門寵兒;但他也由此產生了新的野望和想法了,為什么自己甘心僅僅就做一個轉手倒賣的商人呢。

之前的遭遇已經證明了他一直自欺欺人而不願意面對的現實;沒有足夠的權利和資源作為支撐,就算擁有再多的財富,冒上被人覬覦和強取豪奪的風險,也就是在別人笑談當中曇花一現的倒霉蛋而已。

但是如果金錢能夠投資道正確的權勢之路上,那就是意味著難以想象的回報和保障。他雖然只是一個羅馬人在海外商業殖民地和貿易點里所留下的後裔,但是絲毫不影響到他從小耳濡目染所了解的那些歷史故事。

他可是知道羅馬歷史大名鼎鼎的名帥貝里琉撒,早年還是普通小貴族和商人時,就開始投資農兵家庭出身的查士丁尼大帝,甚至不惜與之做連襟而最終權傾天下功成名就的故事。他最初就是靠替還是一名騎兵小隊長的查士丁皇帝處理戰利品,而拉上關系最終成為查士丁推翻里奧王朝,取代末帝馬基溫奴斯坐上皇位的大功臣。

而如今在君士坦丁堡開創了馬其頓王朝,而在前兩年剛去世的「保加爾屠夫」「羅馬再興者」巴希爾皇帝,同樣也是卑賤馬夫出身的帝國農奴;依靠平定保羅派的戰爭而起家,在來自可薩汗國的大商人約書亞的幫助下,推翻佛里吉亞王朝,而竊取了酗酒者米海爾三世的皇位。

雖然巴希爾只是一個不知父母的卑賤農奴出身,但是現在無論是鬧著復國的亞美尼亞人,還是力圖擺脫可薩突厥奴役的斯拉夫人首領們,都迫不及待的把他追認為自己民族的英雄和希望,只是因為他的母親很有可能是帝國軍隊虜獲自帝國東方邊境的戰利品。

正所謂是「希臘曾可愛,羅馬價更高,若為前程故,兩者皆可拋。。」,雖然他現在還是一無所有而寄人籬下仰仗鼻息的孑然之身,但是他的想象力已經飛揚到了碧波萬頃的萬里之外了。

周淮安當然不知道已經有人根據他的表現,而開始腦補出種種遠大前程的情節來,他在那些飼養鵝和斗雞的倉房角落里又有新發現。

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動物,蜷縮成一團也只有雙手一捧大;皮毛凌亂而沾著血跡污垢看起來骯臟的很,毛茸茸的白色皮毛下是隱隱小圓斑紋,圓圓的小毛耳朵和尖而短的嘴巴,就像是某種貓咪和狗的混合體;但是作為在非洲呆過的周淮安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這只又像貓又像狗的動物其實是一只鬣狗幼崽,還是明顯的白化種;。

鬼知道那些古代的海外商人是怎么把這玩意,從非洲內陸大草原給通過海路萬里迢迢弄到廣州來的。而船上的那些宦官們到底是心有多大,才會把這東西當成是俗語「狼狽為奸」里,那種圓滾滾眯眯眼的狽類啊。

因為在籠子的標注上,它顯然是被牽強附會的當做了某種山海經里的祥瑞動物,稱其為「雲狽」。號稱是海清河晏,寰宇清平而聖人輩出的大治之世,才會出現的珍禽異獸之一;看起來就是為了逢迎討好的拍馬屁,已經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之一。

雖然滿身污漬而骨瘦如柴,毛屁上還有撕咬未愈的傷口在流出膿腫,但是在見到人來了之後,這只看起來奄奄一息蜷成團的小東西,還是極盡可能的豎起皮毛和干癟的尾巴,張嘴咧牙撓爪的「咔咔咔」有聲,做出一副威嚇十足的攻擊之態;然而,在周淮安看來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萌態和喜感了。

他突然心中一動,頓然產生了一個難以遏制的念頭,然後又猶豫了起來;雖然說曾經有黑叔叔馴化這玩意的記錄,他也親自見過那些像是溜著大狗一般,在城郊用粗鐵鏈拉著戴口套大鬣狗,甚至騎坐在背上曬太陽的黑叔叔;

但是對於沙哈拉以南的非洲稀樹草原上的大多數生靈而言,這東西可是敢圍攻落單的獅子,比大多數人耳熟能詳的草原狼群,還狡詐和凶狠的非洲生態食物鏈上層。就算是那些黑叔叔也只有從幼崽開始,才有馴養成功的概率和可能性。

眼見得威懾似乎毫無效果,這小東西又咧嘴恨恨地撕咬起籠子欄桿來,只是一對鮮紅眼珠子的對焦,卻是始終在死死警惕著籠子邊上的周淮安。那種頑強、執拗、堅毅而殘忍的豐富表情流露,再度打動周淮安的一絲心弦。

一想到這小東西也許就是這個年代,誤入中土大地上的唯一一只,而再也沒有其他可言生殖繁衍下去的同類和族群了;就和只身穿越而亂入在這錯誤和紛亂時代的自己一樣,頓時很些同病相憐的淡淡惆悵和戚戚哉;同時也頓時下定了某種決心。

畢竟,這個時代的唐人可是以善於追逐和包容,各種外域傳入的各種新奇事物著稱的;比如,在後世出土發掘的章懷太子墓壁畫上,就有唐代貴族拿獵豹和猞猁等大型喵星人,作為外出游獵時伴從的生動描繪。相比之下,後世那些玩藏獒或是高加索犬,或是杜賓的富豪們,就簡直擼瑟到家了。

「也許現在,你和我都是最獨特和孤零零的那個了。。」

周淮安一邊在心中如此作想,一邊自言自語的蹲下來,從袖袋里遞出一塊新焙制的零食肉條,放在嘴里咬掉一小截後,虛空晃了晃丟過去;頓時將小東西驚得才能夠籠子里跳起來,而撞的鐵質的籠子居然搖了好幾搖;真是好爆發力和勁頭啊。

隨後,在它低聲咆哮和威嚇聲中,鼻頭蠕動著終於聞到了肉干特有的味道,然後遲疑和猶豫了好一陣子後,才在飢餓本能進食的驅使下,閃電般一口叼過去幾下狼吞虎咽的吃個干凈;周淮安頓時在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這不就有了一個好得開端了;

這是一種他曾經在善於從小馴服野生動物的非洲人那里,學到的一點獨特的馴養技巧;就是在飢餓喂食的重復過程當中,用氣味的沾染手段讓動物幼崽,逐漸產生習慣性的錯覺,最終把飼主當成是司空見慣的同類,乃至族群中的長者和首領。

然後再驅使和交流起來,就少了很多妨礙和阻力了。這一招對許多用氣味作為社交標識的野生動物來說,多少都有些用處的,眼下顯然也不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