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異心(1 / 2)

唐殘 貓疲 1946 字 2020-06-22

那個討了無趣,被趕出來一瘸一拐的鄭領隊,只覺得滿心的辛酸與委屈;

他明明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要找個輕松省力的差事,好方便偷懶混日子就行,誰想還是攤上了這場飛來橫禍。要知道他已經年近四十過半了,一貫才能平庸而唯有聽話而已,因此這次隨丁會一起過來,才想藉此機會在輜重大隊里找個分管領隊的安生位置。

他既恨的是丁副將的無情和不給臉面,竟然在當眾斥責他;也恨那個管營的虛和尚小題大做,不顧苦苦哀求而堅持讓他受了十幾軍棍;更恨身邊那些借機把這個坑人差事,推諉給自己的輜重隊同僚們;又恨起那些欺瞞和糊弄自己的坊主們,自己不過是吃了他們幾場酒叫個粉頭招待,怎么輕就信了俺們信誓旦旦保證的萬無一失了;

因此他既是憤恨不止,又不免敢怒而不敢言。因為在失去靠山的支持後,正當患得患失之間的他,並沒有足夠的勇氣和魄力,去額外做出點什么來了。

這時候,他突然被一個聲音給叫住了,

「鄭兄弟且留步。。」

轉身一看,卻是從別巷帶人走過來的副管營林忠,正笑容可掬的打量著他。

「我那兒剛巧有一瓶白獺油,據說對棍傷甚有好處。。」

「可否過去小坐一二,順便有些事情請教和詢問。。」

「好。。那就謝了副管的心意了。。」

當然了,身為副管營的林忠自然也有自己打算的一番心思。畢竟他來怒風營這兒也有些日子了,自認對於上下的情形也是熟悉起來;他原本是閩地出身的溫麻縣人;因為親故的提攜和薦書,而在縣衙里做了一名負責公案的幕客,因為一口濃重的地方腔子,就沒少被人嘲笑過。

因此,這才一怒之下投了殺過境的義軍,而一股腦兒把昔日的上司、同僚,有仇報仇沒仇泄憤式的給一鍋端了;也由此成為了義軍之中為數不多的文吏之一。

只是在前些日子,他的恩主和靠山也遇上了不小的狀況和麻煩,被廣府城中前些日子有人勾結地方,包庇刺客而引發的內部整頓風波所牽連;他這才被人乘機給大將軍府的屬吏一員中排擠了出來,打發到這新成立的龍江鎮防兵中,充事個不入品階的副管營。

作為被變相發配外地的結果,他自然是有著一肚子的怨氣和不甘心的,因此他與一同指派過來的另一位副管劉智,很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和抱團取暖的需要。

當然了,劉智那是因為在地方曾經組織過鄉兵,頑抗和殺傷過不少義軍的過往,讓他就算是降服之後也沒法在大將軍府中得到進一步的任用,而是各種理由孤立起來;在使用的差不多之後被順手打發到了這只「孤立無援」的偏師里來。

因此,這廝多少也是另有打算的意味,卻是和他一拍即合起來。

但是真正到了地方之後,林忠卻又一番發現和驚喜;怒風營這兒的各種事物實在太過於不同尋常了,可以說從方方面面,都與現在的大多數義軍處處顯露出格格不入的地方。因此,他本以為的輕蔑和失望,也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驚訝和憾然。

因此,在了解的越發多之後,他原本想要他能夠過自己私下的門路,向廣府好好告狀一番的心思,也逐漸被重新建立功勞和業績,得以從回到廣府去的心思所取代了。畢竟,在見識過廣府的繁華與奢靡之後,潮陽城這種州治所在,也就成了不怎么看得上的鄉下地方了。

而這些在怒風營中新發現的事物,若是運作得當的話,完全可以成為他重回廣府的進身之階啊,第一次知道干雜務的營管,居然可以額外做出這么多的事情來

但是在此之前,他的面前卻橫亘這一座根本無法忽略和跨越的障礙——虛和尚,這個有著能掐會算「鬼和尚」別號的正任營管,才是推動和發揚光大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無論他怎么努力嘗試和表現出自己的行事手段來,幾乎都無法繞過別人口中的這個名字;

而且他還是已經在軍府那兒掛了名的人物,這也就意味著這位一旦有機會離開怒風營之後,那作為副手的林忠想要重回到廣府的可能性,變得進一步遙遙無期了。

於是,林忠中最後一點勉強保持的心態平衡和自律也就徹底被翻轉了過來,就像是被打翻的酒醋醬缸一般的滿心都不是滋味的肆意翻涌。

既然他只剩下軍府授予的名頭可以憑仗,那就只能在對方的影響力之外,尋找更多內外形勢上的助力了;比如,在內部可以借助初來乍到的丁會一系人馬,而外勢上借力的話,那就只能從地方上想辦法和籠絡資源了。

想到這里,他摸了摸袖帶里被再度送過來的精致拜貼,那也意味著精致華美的酒宴和溫柔動人的女樂,多少可以撫慰一下他失落寂寥的心緒和愁懷。

只可惜,自從那虛和尚回來之後,突然就搞了個內務整頓和輪替之法,把那些他好容易初步拉攏成功,或是就此搭上線的內部人手,都給逐一的分派、外放到其他地方去了,也讓他這段時間下來不遺余力的努力,幾乎都付之東流了。

畢竟,既然他們已經不在原來發揮作用的位置上,雖然還能繼續派上用場,但是其價值也是大打折扣;而失去了繼續投入的必要性,讓他有些進退維谷起來;畢竟,他所能借助的外力和對方提供的資源也畢竟是有所限度,而且不是毫無止境和無償代價的。

。。。。。。

與此同時,在周淮安的住所,新一批送來的禮物再次擺滿了前廳;這次就有鎏金的酒具,八角團花的銀盤,雲紋的玉盞,還有一串裹在綢子里的珍珠。。。

其中一顆鑲嵌了瑪瑙和黃金的兩尺珊瑚樹,代表了來自船商、木工、織染等幾個行會的最新誠意,就這么熠熠生輝的擺在了案幾上,也頓時將在場幾個人的眼珠子,都如磁石般吸住而舍不得轉開來。

「這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周淮安微微一笑道。

「怕沒有數百緡,約百萬錢的作價了。。」

當然了,雖然他在口中這么說,但在見過貢船上的另一株更大更完整的珊瑚從之後,這東西在周淮安眼中也就是那么回事。

「就不知道,可以折等於多少個你的學徒身價了」

然後,他轉頭過來對著在場唯一當事人小貝取笑道。

「看來還真是戳到他們的要緊處了。。」

「竟然舍出如此血本來彌合和封口之用啊。。」

「現在我的命就是您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