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遭遇上(1 / 2)

唐殘 貓疲 1659 字 2020-06-22

別號「獺兔」的塔圖,也在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和道路上錯亂的新舊足跡。

他原名圖圖兒,乃是有著胡兒血統的私家奴婢出身,很早就跟著鹽幫背景的主人,劫道殺人或是與來自其他地域同行,在河道或是葦盪當中火並;手上由此沾過的血腥和人命不知道有凡幾了。

待到中原大旱而飢民四起而販鹽生意也沒得做之後,他也隨著聚集了一班鄉黨和鹽工的主人,當先殺進了本地的縣衙當中,而以頭功充分享受了縣尉家宅里女人的滋味;又一點點的親眼見證著,主人在加入義軍之後逐步崛起,從一個頭目、大頭目、頭領變成了一部、一軍的將主和軍主了。

現在,他又奉將主之命處理掉一些擋在路上的妨礙;就像是在義軍數千里流走轉戰途中,所相繼失蹤掉的那些頭目和頭領,或是路上所遭遇的男女老少一樣。

至少在他的鞍子上,已經掛了好幾個回頭作為憑據的新舊人頭;不過連日的奔走還是讓他們這些騎卒,積累下了不同程度的疲憊,以至於除了始終面無表情的塔圖之外,其他人多少有些困乏之色了。

突然在路邊的石頭和灌叢里,呼呼有聲的站起來許多身披插滿枝葉的草氈,而臉上塗著讓人難以辨認泥灰的怪人來;

多年和人爭斗廝殺的經驗和本能救了他一命,讓他幾乎是全力側撲在馬背上,而讓坐騎承當了幾乎所有集中過來的箭矢;但是其他人就沒有這么幸運了。

只見這些怪人手中,數列齊放射角平直的弩箭如雨打芭蕉,在一照面就幾乎交叉貫穿了馬隊中的大半數人體,而令他們像是斷線的風箏或是凋落的枯葉一般,紛紛從馬背上栽翻、貫倒在地,而留下驚竄哀鳴的空坐騎。

隨著胯下坐騎痛苦的嘶鳴聲而側倒在地的那一刻,塔圖就抽出鞍具上的角弓和胡祿,如同身體一部分般的滑落在手心中,而用最快的時間和反應在翻滾的馬身掩護下,張弓放射出第一只箭的反擊。

但是他要失望了,因為飛如電勢的箭矢很快就被草叢中舉起的手牌給順勢擋住;而剩下那些尤在馬背上躲過了襲擊,卻不退反進怒吼著反沖過去的殘余騎卒部屬,則被草中紛紛雀躍而起的手牌和矛尖給硬生生攔擋住,而在一片激烈的沖撞、格擊與慘叫聲,紛紛被戳翻、跌墜下馬背來。

塔圖心中冰涼無比的自瞅是已經中了埋伏,而腦中激烈流轉著閃過數念之後,就剩下拼命突出去好把這個意外消息帶回去的最後意念;

那個在預計中本該被纏絆在寶林寺的是非和麻煩之中,而與韶關地方助軍少不得一番牽扯和交涉的虛和尚,竟然已然提前帶兵回歸了。他們這次追擊和截殺漏網之魚,兼帶前出刺探和觀望的任務,業已徹底沒有任何意義和用處了。

然而,對方顯然沒有給他的人這個機會和可能性,只聽得地面微微震動,卻又有一只隱伏在不遠處山丘背後的敵騎分奔而至,而像是一張大網般的驟然四散開來,迎面便將全力向外脫逃的數名騎卒,給全部兜了進去而就此湮沒不見了。

半響之後,已經在左沖右突的圍斗廝殺當中,砍倒撞翻數人而精疲力竭的塔圖,被數只矛尖給推搡逼迫著踩著部下的屍體,而失足翻倒在了血水與泥濘之中;

然後他就毫不猶豫的用盡剩下的最後一點氣力,反向短刀抹向自己的脖子,反正就是不能活著給主人增添手尾;卻在觸及割開頸肩肌膚的那霎那,被一股強力狠狠貫穿了手臂釘在地上,而只豁開一個流血不止的口子。

然後他另手又毫不猶豫的摸向一只斷箭,就被一只驟然抵近的穿靴大腳,給狠狠踢在了耳根上而一時頭昏眼花直冒金星的,頓然在打破了水陸道場的嗡嗡嘈雜聲中,失去了方向感和穩定的視覺,然後又是一腳讓他眼前一黑。

「管頭,抓到一個要緊的活口了。。」

這是他在昏死過去之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來敵約計四十三騎,擊斬三十五,傷獲七,」

正在拱手向著周淮安匯報的直屬隊官許四道。

「皆弓槍俱全,而且有不錯的身手,反應亦是老練。。」

「若不是以預伏對不備而驟起而擊的話,」

「只怕傷亡就不會僅有二十多人了。。」

「整整大半個隊裝備齊全的騎卒。」

周淮安不由的嘆息道,

「如此一只馬隊,別說是怒風營下就很稀罕,就算是義軍中也是不多見啊。。。」

「卻僅僅是用來截殺和封口。。對頭還真是好的手筆啊」

「看來我們更要加快行事了。。」

重新開啟和整理了記憶碎片之後,周淮安才真正意識到;農民軍里這種互相戧戮和侵並的事情其實很多啊,只是絕大多數都被掩蓋在滾滾的歷史潮流當中,而只有諸如黃巢與王仙芝因為朝廷的招安而翻臉成仇,就此分裂出走之類特別大事件,才會在歷史上提及一筆;

自己在怒風營里所見到和營造那種,和衷奮進的氛圍與有條不紊的日常,反而是不正常的少數異類而已;各種充滿了殘暴和血腥的侵並和內訌,也許才是這些農民起義軍一路行走過來的常態和經歷吧。他們畢竟不是後世那只哪怕身處絕境,也是愈挫愈勇和百死不悔,而用理想和信念武裝起來的革命武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