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碰撞(1 / 2)

唐殘 貓疲 2199 字 2020-06-22

「既而已然在在此處,我想要什么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黃王想要什么。。」

周淮安心念數閃之後才斟酌著開口道。

「哦,怎么說道。。」

黃巢不由的驚訝了下,卻是沒有怎么生氣或是作色,而是做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來。

「若黃王只想要一個俯首帖耳的部將,還請速速讓我歸去。。」

「若黃王只要割據一地而苟且偷安一時,我自然也有對策奉上。。」

「若黃王想要讓自己尊號實至名歸的話,那光靠這些就遠遠不夠了。。」

「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黃巢雖然依舊不為所動,卻是不免在心中微微失望和嘆氣道,看來也是個好做聳人聽聞之輩,就和之前那些試圖引起自己關注而誇誇其談的那些人一樣。但之前的傳聞和旁述推崇之下,他還是保留了那么一絲絲的興趣和僥幸,支持著繼續聽對方能否自圓其說下去。。

「不知黃王可否相信,這世上有無言無故的愛恨,也有平白無故的好處和衷心么。。」

然而,這么一點細微的情緒和態度上的變化,卻是讓周淮安隱隱感覺到了,突然放棄這個開門見山的話題而轉而言他道

「當年黃王以親族聚勢起兵,反抗官府煎迫不公之時,也未曾想過會有如今的局面和態勢吧。。」

「為什么會一步步因緣際會的走出現今的格局來。。」

「無非就是志同道合之下,為了共同的理念而願意追隨左右而已。。」

「也因為,黃王能夠為這天下的窮苦人,趟出一條活路來,自然就有著無數活不下去的人,爭相恐後投奔麾下了。」

「而於我所求者,不過是能踐諾所學和清平世道的手段而已,順便匡扶一位能夠結束這吃人的世道,救亡圖存的當世英雄人物呢。。」

周淮安說道這里,卻是故作無謂的道。

「正所謂,我所學之中自有屠龍術,。就看黃王敢不敢用得了。。」

「敢用當如何,不用又當如何」

黃巢不由的微微一笑,雖然對方既有欲蓋彌彰的激將之意,但還是成功令自己起了某種求知之心;起碼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坦然激撩的人物,也是獨此一家了。

「我便那么沒有容人之量,聽得不得你的逆耳之言么。。」

「那就恕我直言了,如今義軍也有五害三利之說。。」

周淮安亦是毫不客氣的打蛇隨棍上。

「一害著,義軍長久毫無立足的根基之地,而只會流徙轉戰,士不得安身,民亦不得安定,是為流寇之害。也是官軍和地方大戶長久以來,詆毀和污蔑義軍的主要由頭之一。。」

聽到這句黃巢的臉色微微一動,卻是將嘴角一絲輕笑收斂了起來。

「二害者,義軍無恆定之田土歲入,也無可以開源節流的長遠財計經營手段,只會四出寇掠以充軍用,卻無法事以生產而自足自給。。一地食盡便轉一地,然而一方地力財貨終有盡頭,而義軍所需卻是永無止境;當地方再也無法支應,最終就不免將盤剝殘民手段視若等閑而遍失人心了。。」

「三害者,義軍大部組織混亂而發動百姓不力,毫無長遠計劃和周全之法,而只有眼前一時短利所逐;常因糧而聚又因糧而散;只有一時之勢而沒有長久耐戰之恆心協力。。是以常為形勢所迫而盲沖直撞,又官軍以利所誘置於險地,而屢屢遭遇覆亡之禍。。」

「四害著,義軍行事的目標模糊而主張混亂,以致義軍之中人心多有不齊或是不知所謂,而在行事中途各種聚散離合、分歧爭議出走者比比皆是,更有侵扎內訌之事屢見不鮮。。」

「五害著在於黃王自身,雖然已經稱制年號而開府建帳,但是依舊未能建章立制而官職混亂,也無升遷流轉的常例和行事的賞罰制度,更無相互監督和制約的手段;大小事務往往委於個人一言而決,既少公允,也讓人無所指望或又無所適從。。又怎能夠指望有志之士躋身投靠呢。。」

說到這里周淮安頓了頓,看著依舊不可置否而隱然陷入沉思的黃巢,以及身邊那兩位臉色沉了下來,而明顯有些不夠淡定的「護衛」,決定加把猛火好了。

「這些種種,若是不能有所改變的話,就算黃王一路轉戰打下的州縣再多,擊敗的官軍再眾,裹挾的部眾再盛;那也不過是朝夕聚散的烏合之眾;或又是日後他人改換天下時,為王前驅的炮灰而已。。」

「也許,在後世史志上至多會留下一句:時有大賊黃氏禍亂天下,而某某應天承命起於草莽,撥亂反正而掃平天下,代唐而立為開朝之祖雲雲。。」

「那所言三利者又當如何。。」

這一次卻是黃巢示意按捺住身邊兩個蠢蠢欲動的護衛,而露出一種深慮的表情主動開口詢問道。

「而今義軍亦有三利者,」

周淮安亦作解釋道。

「一曰為民求活、天補平均的大義之名已經震傳天下了,而天下窮苦不的活者何其之多也,是為人和;二曰天下各路藩鎮,首鼠兩端而養賊自重這比比皆是,而給義軍騰挪縱橫之余,時為天時。。三利者,如今義軍於這嶺南之地,既斯有土亦有財,更兼休養生聚的喘息之機,亦稱地利。。」

「話盡至此再多說也無益了,還請黃王恕我多有僭越。。」

周淮安卻是毫不留戀和可惜的拱手道,

「告辭了。。。。」

「且慢。。」

然後他轉身就走出十幾步,卻在來的門邊被冒出來的衛士給攔下了,身後也傳來了一個聲音。

「請留步。。」

「黃王這又是何必,若視我所言為妄語而大可斥責出去,就當時沒都沒有發生過,繼續保持現狀好了。。」

周淮安不由的轉過身來,破罐破摔的不忿道。

「但且讓我回去繼續嘗試所學治平一地,且觀一時後效好了。。」

「若是想要以言論罪的話,那就只能怪我有眼無珠了。。」

「看來,卻是我有眼無珠了。。方才思慮太多,卻是慢待了大才之士。。」

黃巢卻是再也站不住了,鄭重其事趨步上前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