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新活2(1 / 2)

唐殘 貓疲 1860 字 2020-06-22

廣州外郭三重的子城內,清怡坊四時館前門的街頭小市上人頭潺動,而煙火氣息繚繞在上空,構成了長久揮之不去的薄靄。

而混跡在其間做青衣小帽小廝打扮的少年貝沓石,也從來沒有想過一天,自己可以靠到處品嘗吃食來執行任務了;什么湯牢丸,什么水糕子、什么貼魚餅、什么雜串子,什么拔生膏、什么脆生煎、什么釀螺獅。。。吃得他簡直是嘴中都根本停不下來了。

這與當初他在木器作坊混跡在一眾學徒中,累死累活還要勾心斗角相互提防戒備戰戰兢兢的日子,簡直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別。他一邊做如實回想著,一邊卻是身手敏捷的像是一條機靈游魚一般,在車水馬龍的街市當中見縫插針式的穿梭而過;

時不時還在那些攤位和鋪子之間,給驚起數聲「夭壽仔」「死撲街的」等呵斥和叫罵來,就像是一個為了趕著主家交付勾當,而慌不擇路趕時回家的真正小廝一般的,最終消失在人群中又重新出現在了一個對角辟巷里。

而在這里已經蹲了好幾個不同打扮的少年人,對著他的身後比劃了好幾下,從外間的暗哨那兒確認沒有人跟隨,也沒有眼雜的人注意到之後,這才重新圍到了轉回頭來的貝沓石的身邊,露出某種雀躍預盼的表情來。

「這是現做的芝麻燒,還有蛤蜊夾子呢。。」

貝沓石手中的紙包和線綁的荷葉團子,被他們給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而撕開大口的開吃起來。

另外一個與他搭伙而穿得一身破爛的探報隊少年衛小狗,則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慢條斯理的走了出去算是接替了他原本的街頭游哨位置。

與出身船戶人家的他不同,衛小狗曾是個混跡街頭的扒手兼乞兒,因為交不上群丐團頭所訂立的日常份子,而導致他左手少了一截小指。飢一頓飽一頓的,還時常受到丐群里的欺負,而被幾度被打的死去活來差點而就沒能挺過去。

以至於最後還被當作替罪羊打倒捆綁起來,而送到牢獄當中去為團頭頂罪。本來他只剩下過堂等死的命數了,但是義軍/草賊突然就殺到了潮州來了,一時間再沒有人顧得上他這個無關緊要的小賊了;等到城破後他們這些獄中之囚更是被開釋了出去。

然後按照他們案牘上的罪名重新被核理和問訊,大多數有所冤屈或是被胡亂入罪的人都得以被放走,甚至還有發給一點干糧作為回鄉之資;有傷有病的也被包扎或是得到了簡單的救治,因此,許多人都當場請求要留下來,哪怕是給義軍做點最微賤雜活作為報償也好。

而衛小狗因為年紀尚小,直接被詢問了幾句就給放出來了,拿著這一袋子干糧在街頭走著走著吃了大半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個兒已經無處可去了,於是又回頭找了那些靠手牢獄的義軍;卻發現現在那里已經被義軍重新關上了許多,原本身家尊貴或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而像他這年還沒長成的半大小子,沒有特別的情由和事跡做投獻,人家也根本不收。

於是,在義軍占據了潮州州城數日之後,游盪在街頭的群丐很快就被人給編管起來;而手中有人命被揭舉出來的團頭和幾名粗壯的成員,很快就被砍了頭。而其他的丐群也強制發配勞役贖罪,而再也沒有能夠回來;唯有他和幾個較為年少的街頭孤兒,因為揭舉了群丐的惡跡和罪行,屬於還可以挽救一二的類型,而被義軍收容了下來;

然後在軍中嚴酷而緊密的日常操練當中,被迅速消磨去過往的大多數惡習和積弊還有自卑,而迅速蛻變成一個立誓要為天下受苦人討回公道的義軍士卒。所以他更需要立下功勞來證明自個兒。

他還記得那位大人,在點校他們這些士卒時說過震耳發聵的話語。

「表面上看,欺壓你們的乃是這些大戶和胥吏。。」

「但是根子上則是大唐朝廷治下,這混帳透頂的規矩制度,在維護和縱許著這些抽骨吸髓的禍害」

「世世代代的魚肉和盤剝走你們的最後一點指望。。」

「我們義軍軍要打擊的目標,不是僅僅只是針對某家某姓的勢力,」

「而是針對的是這個世道,這個扭曲敗壞的吃人世道!」

「憑什么宗族尊長壓榨旁支庶出就合理合法?」

「憑什么官吏和豪強就可以濫用律法,對普通百姓為所欲為?」

「憑什么窮苦人家的孩子再努力再拼命,卻只能吃糠吃稀,」

「卻必須世世代代的把自己勞作的所有,進獻給那樣什么也不做就坐著享受的貴人?」

「還要欠下他們一屁股的債,靠賣兒賣女粉身碎骨也沒法償還下去。。」

「憑什么說這樣的壓榨壓迫,就是合理合法的,是所謂的天理天道?」

「所謂的天補平均,就是代勞老天破滅這個不公平的世道,革了朝廷時代自稱的天命和氣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