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土蠻上(1 / 2)

唐殘 貓疲 1681 字 2020-06-22

廣府內城,屋宇連橫的大將軍府一側,抱著一捧文書而匆匆走過廊道的參軍林言,就仿佛是沒有聽到之前那些議論聲,和壓抑、緊張、慘淡氣氛一般的,滿是專注而面無表情;但是在心中卻是有著隱隱的快意和釋然。

誰叫你們眼紅這些職分當中的好處,誰叫你們費盡心思借題發揮逼走了那虛和尚;從中大撈特撈的還沒有逍遙幾天,就已經把這些事項搞得一塌糊塗;現在大軍雲集之後支應和供給不足,就要徹底抓瞎了吧。合該讓黃王震怒而多砍下幾個人頭,多發落一些相關人等才對呢

事實上,他雖然被人稱作黃王親族和側近心腹的「黃門八子」之一,但是其實在大多數時候作為其中唯一的異姓人,也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吊車尾和用來湊數的添頭而已;因為他只是黃巢已故大姐的兒子,讀過私塾比別人多人幾個字而已。既沒有黃瑞、黃揆、黃睿等同輩兄弟,一起冒死畈鹽時出生入死的老交情,也沒有子侄輩的黃皓、黃存等人追隨起家的行伍資格;

他只是在黃巢起兵之後,全家被斬盡殺絕而走投無路才來投奔的唯一親屬,所以被看在過往親緣和全家死難的份上,被留在黃巢近側行走充作機要文籍之屬;只是隨著黃巢開府稱制為王,他明面上黃門親族的身份地位雖然不變,但是隨著那些相繼投入黃王麾下得以任用的各色人等,而變得越發有些尷尬起來。

而相比其他幾位黃門子兄弟,他既沒有長期追隨的部屬和士卒,也沒有真正信得過的得力文吏和手下班底,只有一個狐假虎威式代行號令的空名頭,和幾個打雜隨從而已而已。

直到南下廣州之後,聽取了那位文膽楊先生的建言,找了機會與那新晉的糧料判官虛和尚搭伙之後,才近水樓台的學到一些經時致用的手段和經驗,也沾著對方的光做出點被黃王點名稱道的事跡和成就來,而不再僅僅是別人眼中那個,作為黃王到處奔走的傳聲筒而已。

但是,當主事的和尚被那些人藉故趕走之後,他積攢勢力的好日子也就沒了。本以為可以蕭規曹隨的繼續保持一番作為下去;結果連他名下負責和經手的職分,也都被包括某位黃門兄弟在內的幾位官屬給相繼分了去。

結果,他們只看的到明面上的好處和便利,卻不明白其中需要用心打理和經營的道道,手下所用的那些人連基本的局面都維持不住,就出現各種大大小小的問題和是非不斷。

先是救護營的傷病員因為莫名其妙短缺的日常醫葯和供給鬧將起來;然後是礦場之中的意外頻頻和產量銳減,連帶著軍管工坊又出現了大批的逃亡和虧空;面對地方的貨殖拍賣也出了大問題,以至於如今能夠所得不過原來的十一還差;

乃至專供軍中將士互易所獲,交流有無的游動市場也辦不下去了;因為管事的人帶頭管理不善,導致的交易短少和欺詐頻發,雖然礙於主事人的背景一時敢怒不敢發,但口碑敗壞之下願意過來士卒自然越發的稀少起來。

可以說除了分布在外,而尚且未得以反饋的驛路體系之外,幾乎所有交個出去的事業和職分都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和狀況。更大的問題是他們把和尚創辦這些事業時,提拔和挑選出來已經用得順的熟練人手,都給排擠和踢出去了七七八八,給自己帶來的人騰出好位子;

結果就是這位職位一旦出問題的時候,就根本找不到緣故和關系人,也一籌莫展的不知如何是好,而只會相互推諉和扯皮,既沒有基本的擔待也沒有駕馭手段,只會事到臨頭粗暴的責罰下去,而越發的沒有人願意為他們做事了。

然後,待到各路人馬都奉命匯聚到了廣府附近之後,這個怨氣鼎沸的蓋子也就徹底遮掩不住了。十幾顆以貽誤軍情新砍下來的人頭,還有從軍府署衙當中消失掉,而戴枷站在大門外的一些熟面孔,就是最好的寫照。

那位處事不力的黃門子弟,更是在軍府的例行軍議上被黃王當眾以「私心深重,不堪所用」,斥責的狗血淋頭的根本沒法開聲辯說。這也讓早早就被人排除出這些事務的林言,頓然覺得很有些僥幸又有些解氣的暢快。不過在後續的詢問任事當中,他還是忍住誘惑而推拒了別人所提出的,讓他來接手善後的一番「拳拳好意」。

由此有了這些現身說法的參照,他也真切見識到了自己身不足與局限的所在,也由此泯滅了最後一點自己因為這些日子的順利和從容,而明顯膨脹做大起來的,完全可以原樣照搬或是取而代之之類的錯覺和僥幸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