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雲翻3(1 / 2)

唐殘 貓疲 2185 字 2020-06-22

戰雲密布的潭州州城長沙城外,位於西南五里的陶關城舊址,已經變成一處旗幟如林營帳堆簇的所在;東晉時杜讓據湘州反,以陶侃為帥討之因置此城,現如今則是各路義軍匯聚的中軍大本營了。

只見無數傳信的快馬和游兵,就像是辛勤的工蜂一樣密密麻麻的頻繁往來其間。與之相對的則是嚴陣以待的長沙各處門樓頭上,那些競相奔走外來巡曳其中成群結隊身影,和堆簇老高的各色器械物料。

相比之前打過的幾處望要大城,這座身為湖南觀察使理所的長沙城無疑是更加宏大,並且又湘水環繞兩面的背水之險,所以另這些並沒有多少攻克大城經驗的義軍將領們,也不得不鄭重和審慎起來。

不過,依靠連克數州積累的氣勢和規模,如今聚附在長沙城下的義軍動輒號稱十萬,而呈現出一派漫山遍野旗幟連雲、刀槍如林、聯營不絕而宣聲震天、發如潮動的可怕景象來。

而且這些義軍的聯營外,每天還有源源不斷的隊伍和不同的旗幟加入進來;這也讓正跟隨南面行營副押衙李系,在城投觀敵的一眾軍將官吏相顧駭然失色起來來,就連李系本身也是強作鎮定說了積聚鼓舞士氣的場面話,又對附近守軍將士許下的若多的賞格之後,這才匆匆忙忙的帶人離開城頭。

事實上在見到這一幕,又讓他想起了一些泰寧節度使任上不怎么愉快的往過王了;那是在兗州境內的一場噩夢,他賴以為干城的鎮軍,在王仙芝派出一支只有棍棒和門板的泥腿子面前,幾乎是先輕勝而又一敗塗地的逃回到了州城當中;更別說這滿山滿谷令人膽寒的數量了。

他已經下令城中官民百姓不分貴賤良庶,都要出人出力來輸軍助守「以卻賊勢」了;因此,按照戶口等級攤派下去,每家每戶都要拿出三分之一的存糧,或是三男出一丁,或是付出同等折價的代役錢糧;而所有的商家、業主也要捐資出身家的三成,才能確保無慮。

草賊大舉來犯雖然令他一時有些麻了爪,而竟有些不知所措做出了許多的昏招來;但事實上身為一鎮泰寧節度使的理事經驗還在,加上一眾家里帶過來的家將部曲和幕僚的合力協助和出謀獻策下,至少在目前各項舉措部署下來,還是中規中矩的沒有什么問題和錯漏的。

他也就可以借著這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好好的斂財上一把;而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日後打退了這些草賊之後,如何再以保境安民的由頭,再好好的撈上一大筆了。

至於朝廷交給他的五萬大軍,同樣也是需要足夠的財貨來好好的籠絡和驅使他們賣命當前才是;只是他之前一心摟錢摟的太狠,倒是長期忽略了這些麾下將士的犒賞和供給,除了他從被王仙芝打的七零八落的泰寧鎮,所帶出來一千牙兵,還有朝廷配給的三千神策軍,和兩千本地的潭州團結,可以確保優先的衣食足給之外;

其他尚有若干的江陵兵、青州兵、鄆州兵、南陽兵、義成軍什么的數只人馬,原本是朝廷從各鎮抽出來的備邊精兵;在出鎮領兵的王鐸交付給他之後,基本都令此輩自行找地就食好了。雖然由此不免一度鬧的是地方民情鼎沸而怨聲載道,但也讓他所掌管的觀察使錢袋子,大大的減少了可能的出血和花銷,就此左手轉右手的落袋為安;

而且,就算是有人告到他的恩主兼保舉人,守司徒、侍中、江陵尹、荊南節度使、諸道行營兵馬都統,又封晉國公的王鐸那兒,也被一句「不識大體」或是「視大局為重」給頂了回來。

於是,賄買逃籍入軍中而尋求免災避禍者益眾,卻又讓他手下的一眾幕府僚屬重任好好的發了一筆大財;許多跟著他白身上任的人,甚至就此在當地買宅置業,而成為新出爐的庄主、田翁了。

因此一段時間的「放養」之後,如今這些軍伍配下的虛額甚大;有的是例行層層虧空吃餉的慣例(算是比較有良心的);有的是士卒不堪忍受而私下逃亡卻刻意不補上軍額,而瞞沒下來繼續吃空頭衣糧兼就地盜賣軍籍,兩頭都要吃好處的結果;

以至於有的軍伍升帳擊鼓之後,在校場能夠聚集起來的尚且不足十之三四,然後還有的軍伍聽說要上城御敵之後,就驚駭的當場散走了部分,而又有當地出身的士卒,更是時候連忙脫了袍服而奪回到了家中去了。

最後就算是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點集下來,不算那些地方自帶刀槍鼓板投奔而來的土團兵的話,實則可用的官兵勉強三萬有余的人頭而已。所以他決定打開州鎮的武備府庫,將這些雜流的土團軍也給武裝起來,以充作軍中的不足所需。

這樣又是可用收上一筆「置裝錢」的抽稅名目;等到了守城的戰火一開,就可以把虧空貪墨的兵器盔甲,還有虛報的員額都以戰損為由沖消掉,再則還可以向朝廷要錢糧要犒賞,乃至更多的告身和前程。。。

這一切完美的簡直就沒有任何毛病了,除了城外作為不可控制因素的那些草賊外。要不派出使者去虛與委蛇的交涉拖延一番再說?這樣自己也有更多整理內部而堅守下來的資本,嗯,就派自己最討厭的那個范仲初去,要知道他可是仗著朝廷授予御史里行的身份,沒少對自己的諸多行徑指手畫腳過呢。

還說大敵當前更要憐惜百姓以同仇敵愾的大話,現在就給他一個實踐所言保全百姓的機會,看他還有臉推脫不去么,這樣能夠騙的那些草賊一天是一天,就算是被這些泥腿子砍了也毫不足惜,反而去了一個終日刮躁的麻煩。

他如此心想著,就聽見一陣如山的呼嘯和驚呼聲,然後幾個肉眼可見的黑點帶著破空的弧線掠過城頭,而墜擊在了城中的居民區中,又驚起一番雞飛狗跳的動靜來。霎那間他的臉色如土而用一種公鴨般的變調嗓門高喊道:

「護衛何在,快來送我前往避險處。。」

。。。。。。。

而在廣州城內,原屬刺史宅邸的番山別館當中,本來用以娛宴賓客的正廳早已經被清空了個干凈,而只剩下繪著仙鶴凌松漆畫的光凈四壁。

在一張格外放大代表義軍攻略路線上東南半壁天下的沙盤上,那些在起伏的山川地理模型之間,大大小小的州縣城邑、關隘和寨樓,都已經相繼被插上了標識成義軍各部的小旗幟。

尤其是如今作為大軍主攻方向的,湖南觀察使下轄永、紹、衡各州,幾乎大部被密密麻麻的標識給占滿了,而就算是側邊上作為偏師分兵攻略的連州、道州、彬州也沒有例外;

只是其中不同顏色的標識也代表著義軍完全占領、部分占領、正與地方土團、官軍拉鋸狀態,乃至正在圍攻要點或是受困當中等不同狀態。

而對此朝廷方面的反響和對應,就完全只能用遲鈍和昏聵、庸碌和孱弱無能來形容了;地方官府所能組織起來的那些州郡兵和團結、團練軍,在士氣如虹的義軍面前,就更成了一觸即潰望風而逃的諸多笑話了;

其戰斗意志和決心甚至還不如,各地興辦起來的土團,鄉兵之流;以至於在義軍兵鋒未及之前,還有成建制的官軍就地變成盜匪肆掠,然後被本地土團兵給繳械和殲滅的奇葩范例。當然了,這多少也和江西地方久不聞兵戈有關。

在這種高歌猛進的大好勢頭之下,事實上自從北征開始沒有多久,來自前方的各種戰利品就流水一般,滿滿當當車載船運的向著後方轉輸而來了。與之一起送回來的還有陸陸續續關於前方的消息,作為周淮安日常掌握義軍動向的參照和日常推演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