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城池未覺喧(下(1 / 2)

唐殘 貓疲 1772 字 2020-06-22

第二天的正午時分,周淮安就已經坐在小吳門的城樓上;一邊打量著廝殺成一片的內城方向,其中一個城門已經插上了青色的太平旗;而一邊慢條斯理的品嘗著當地的幾樣特色吃食。

雖然這個年頭的古長沙城,還沒有什么火宮殿之類已經發展齊全的飲食體系,但是本地重辛辣的口味已經是初現雛形了;比如光是靠茱萸、高良姜和大蒜,就能調制出辛辣味十足的蘸料和拌菜來了。

米酒和醋汁浸漬過金黃透亮的河鱸魚膾,再搭配上辛辣風味的葵醬,簡直就是一種在舌尖上流淌到舌根的鮮甜翻陳。還有去頭尾的帶子河蝦為餡料的豆皮滾卷;綠油油清亮亮的蒓菜羹子和黃澄澄醇脆宜口的酸咸筍頭;還有醬汁芋白燒水鱉的奶湯,干煎的手撕兔肉,蜜炙的黃雀羹。。

最後是一小瓶加了紫蘇和丁香釀制數載,喝起來綿厚香醇在齒間盪漾的糯甜酒。如此的風味佳餚搭配上遠處城中廝殺正酣,血火塵煙為佐味的此情此景,自有一種滅此朝食的意味和隱隱的逼格所在。

這個獻門的都尉彭攢倒也是個相當知趣而又城府甚淺的妙人。不但在見勢不妙之下打開城門將太平軍迎了進來,還破罐破摔的親自帶人沿著城牆勸降了城南另外兩個城門的守官;又以詐做求援的理由騙開了城東里一個屬於叛黨親信,而身居死硬立場的守門軍將。

所以周淮安的部下們其實沒有費上多少功夫,就已經達成了他奪門不過夜的基本要求;而再接再厲的加入到了城門附近的肅清作戰當中去了。要說夜戰的經驗和戰術,周淮安自認麾下的太平軍自稱成勢以來還未嘗輸過給別人呢。

因此,朱存已經連夜自請為開路先鋒,而帶著太平軍的跳盪、選鋒、先登和奇兵隊序列,毫不猶疑的殺進內城方向去了。一路上還穿街過巷的收攏到了好些被打散的別部義軍,而解送到小吳門這兒來。

再加上城外的市鎮街坊之中所壓制和收降的,那些旗號不一的別部義軍殘部;約莫也有六七千人之多;如今都被集中在了城外看押起來而接受重整和再編一二。

因此,如今在城南和城東靠近一些的地方,成群結隊押著俘虜或是潰兵而過,或是當街處決一些乘亂殺人放火之徒的太平軍士卒,正在某種充滿肅殺和窒然的平靜當中恢復起基本的秩序來。

只是歷代擴建和經營下來的潭州,乃是一座人口眾多規模上也不比廣府小多少的江漢大城;就算是清理和善後起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完成的事情。

然而對於這位如此識相之下的彭攢,周淮安倒是有些拿不准該怎么安排和處置他了。這時候一名教導隊出身的虞侯回報道:

「報,朱將頭已經拿下內城三門了,余下賊子都退逃進了牙城負隅頑抗了。。」

周淮安微微點了點頭,這個朱存別看當初看起來很有些貪財好利,但至少能夠在北征當中抓住機會,迅速攀升到現今這個位置,相應的本事和經驗手段也是不含糊的。

事實上根據他的命令和對應方略,如今在占據足夠的優勢和上風之下,面對這些城中亂戰的別部義軍根本不用刻意分辯敵我;只要面對太平軍的號令和喊話,依舊不肯停手拿起武器相向的,就是當場殺無赦的敵人。

而願意停手下來丟棄武器接受就地收容的存在,則會被帶回到城門外去監管起來,然後提供飲食和熱水,還有過來包扎和處理傷創;在這種情況下絕大多數人都會暫時放下戒懼和緊張,而順服的接受下一步的編管和甄別、詢問措施。

然後就是讓他們這些漏網之魚或是幸存者相互指認和揭發,在進一步搞清楚城中變亂事因的同事,也把那些潛在的刺頭和異己分子等不穩定因素,夾帶在這些帶有個人挾私報復的揭舉當中,有錯過沒放過的給統統集中監管起來。而再沒有了讓人暗中串聯煽動和私下蠱惑、造謠,作亂生事的機會了。

這樣一片片的梳理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把這種穩步推進和多面合攏的勢頭保持下去,而不給對方任何出奇用詭的可乘之機,這潭州城里的變亂平定下來也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

而在牙城外圍的府衙建築當中,橫江軍的左廂郎將李響,齜牙咧嘴的將插在衣甲上的兩只無尾短矢給折斷,再用短匕小心的削平斷岔。

突然殺進程來的那些陌生義軍,簡直就是一群瘋子加上奇葩的狠人;基本就沒法好生交涉和理喻的貨色。但凡是一言不合或是幾句話沒有回應,就馬上樹起盾牌來用弩弓攢射一通再說;根本不給他虛以委蛇或是加以周旋的機會和余地。

就算是想要聚集人手依照地勢來就近伏擊和阻卻他們,在他們沿街推進的弩手、牌陣和矛列面前,也像是個滾動的刺團一般讓人根本難以下手;反而是他們都是不失警惕十足而穩健奸猾的很。

一旦四顧左右有所風吹草動,就會從居中跟進的大車上往可疑處丟擲毒煙球,然後再用連弩攢射一陣子;然後那些被從藏身所在熏出來或是被身上著火給驚跳起來的伏兵,就會被打草驚蛇的獵物一般給射殺當場。

而失去了包圍圈中突然性和合力發動的埋伏,自然就不再成為像樣的埋伏了,而是一場正面硬懟的亂戰了。然後,對陣的這些士卒,每戰過一場就會在路口就地設立新的街壘駐防,再換上新一批生力軍來繼續推進;

而在這般交替往復的輪戰當中,一步步的將他們這些四散城坊之間,正當乘機不亦樂乎刮城的橫江兵卒們,給逐一的隔斷和分割開來而難以互相呼應和支援;又在接連不斷的街頭戰斗當中,逐一包抄和壓縮了他們這些兵卒所能活動的空余來。

等到他見勢不妙而帶著部曲從合圍當中強行突出來之後,身邊竟然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多號人了。要知道他可是帶領整整兩個正編的營頭,至少千把人馬在東城行事啊。

而且如今幾乎是人人帶傷,就連他給在脊背上和膀子上各射中了一箭;如果不是他這身從官軍那兒繳獲來的素色山文甲還算得力的話,他也許就當場被射趴下來;而不是繼續酣戰欲裂的帶著部眾拼死向前,頭也不回的脫逃出來。

至少在沒有足夠的葯物和處理手段之前,他是不敢把箭頭貿然拔出來的;那是會造成更大的創口和過多失血,乃至因此脫力、昏闕,甚至在此之前很多沒有相應經驗的新卒,就是因此在得到救治之前就丟掉性命的。

知道某位加入義軍的傳奇人物,在軍中推行了他所帶來的針線縫合術和火絡傷創的應急之法後,相應的死亡率和後續的傷創復發的概率,才像是跳水一般的跌落下來。

「軍主那兒到底是怎么個說法。。總不能讓人吊在這兒白白耗著把」

他喝了口部下好容易從附近翻找出來的一點水,沙啞著嗓子道

「屬下未曾見到軍主,卻是郭小都將在暫代主持局面。。」

那名軍吏卻面有難色的道。

「他讓將頭繼續堅持一二以待時機,若有難處可就近向瀾山軍何軍主請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