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後事尚維艱(上(1 / 2)

唐殘 貓疲 1829 字 2020-06-22

在逐漸遠離長沙城外雨幕蒙蒙的荒野之上,三三兩兩逃亡的身影隨著那些追逐往來的吆喝聲,而變得越來越發稀少起來。

「我亦是不行了,你們還是速速逃走吧。。」

曾任固始縣史而如今身為官軍帳下軍吏,已經是跑得臉色發青的王審潮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對著轉回來拖起自己要繼續奔走的兩個兄弟上氣不接下氣道。

「眼看已經距離山林不遠了,你們躲進林子里去或許還有一條活路呢。。」

「哥,這怎行,我們說好了一起出來投軍求富貴的,也要一起囫圇回去光耀門楣啊。。丟下你這算什么事兒」

另外兩位灰頭土臉滿是泥漿的弟弟卻是相繼淚流滿面的喊道。

「你這兩個拙貨,莫再顧及我了,能脫走一個是一個,把家里的香火傳續下去才是最要緊的。。」

王審潮卻是有些發狠的揮手驅趕和叫罵呵斥起來。

「就算是光州(今河南信陽)固始老家是回不去了,但能在外鄉尋覓個安身之所也行啊。。

「早知道,就投了壽州(今安徽省壽縣)的那個王(緒)屠戶和他妹夫(劉行全)了;」

其中一名弟弟及時抱怨又是梗咽的道。

「好歹是也是使人來拉過咱哥幾個的,也不用跟了李丑臉兒這般辛苦的死做這異鄉鬼了。。」

「我留下陪著大兄吧。。你們就先走一步吧。。」

另一個蹣跚的身影拄著根樹枝靠近過來,卻是同在軍中臉色慘淡而身上有傷的堂弟王彥復。

「乾符二年乙末(875年),我隨刺史投過補天大將軍(王仙芝),又隨過沖天王(黃巢)旗下一些時日,或許在此番草賊中還可遇到舊識,求個苟活下來的情分呢。。」

他們正在爭執之間,就見有數騎擎著三角小旗的草賊騎卒向著這兒追攝而來,王審潮不由發了狠而連踢帶打的將尚有余力兩個的弟弟給趕走;目送著他們連滾帶爬的鑽進一叢林子立候,才形容慘淡面對著挺舉著刀矛的追騎,抱頭跪倒在地上做出一副降服的樣子來。

然後,他就被馬上拋下的一根繩子給套住收緊而拖了個搖曳不已,而受傷的王彥復則沒有這個待遇,對方只是用口音極重的腔子喝道。

「這廝還能走動不,」

「能走,他只是膀子落了傷,尚能走的。。」

王審潮忽然感受到某種危險的意味,而急忙出聲道。

「那就起來跳上幾下。。」

對方卻是毫不客氣的用矛尖對准,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王彥復道。

而在不遠處的林子邊上,余下的數騎義軍追了過去,王審潮也只能一邊擔憂自己的前景,一邊為逃走的弟弟祈求了。

。。。。。。

等到了入夜之後的長沙城,再次被街頭巷尾游曳的火把和建築里的燈火,給照亮成為一片朦朦朧朧的,城外初步的戰果也已經統計出來,而送到了周淮安的面前。

雖然這場不合時宜的雨水,妨礙了後續的追擊和戰場消息傳遞的效率;但是光是在城下營地的亂戰當中,就足足留下了三千多具的官軍屍體,現場抓獲或是請降的俘虜也有一千多。其中混雜的馬匹屍體亦有六百多具,而活著被放棄或是拋下的坐騎,也找回來足有一百多匹。

這可是鞍具齊全高頭寬肩的地道北地戰馬啊,就算是受傷了也可以用作繁殖的種群基礎;比起南方那些吃苦耐勞也適合牽挽和騎乘,但是不耐沖刺和缺乏持續爆發力的,黔馬、桂馬、果下馬之類較為低矮的南方馬種,遠要給力的多了;

就好比後世越野大吉普和鄉村小皮卡、拖斗小貨車之間的區別。這可是比什么堆積如山的旗鼓甲械,都要讓周淮安看重的戰利品了。

當然了,因為義軍早期和中間階段的倉卒應戰,由此陸陸續續造成的傷亡也不會少,甚至粗粗統計起來還略多於這些來襲的官軍總數呢。當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太平軍的總體表現還在自己的預期值之內;

雖然在許多戰術細節上還不算完美,而稍顯粗糙和臨陣機變的經驗不足,甚至在情急之下出了不少紕漏和差錯;但是整體上的訓練和組織度優勢,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生澀期的過渡,得以比較充分的發揮出來;而有效的通過數量到質變的集體規模效應,彌補了這些的錯漏之處。

因此與這批亂入的官軍苦戰連場之後,統計出來作為主要戰力的戰鋒各營的損傷還不算明顯,基本上未能達到傷筋動骨的程度;而只要加以補充和短期磨合就能迅速恢復基本實力。主要是作為應急救火隊的教導大隊,在首當其沖頂上去後的小半傷亡讓人有些肉痛;以及新三營最終還是被沖散打垮造成的損失較大。

但是,城北和城東兩大營地當中,正在編練別部義軍的十幾個補充營,卻因為正好直面官軍突入直接給打崩了大多數;因此占據了各種傷亡的大頭,而至今還有許多逃散在野外而沒能收攏回來的。。

而周淮安作為戰後的第一件集體嘉獎行狀,就是將面敵不退還打得有聲有色的新三營殘部,給就地重新召集起來;在諸多新老營頭前攻來宣布優先補足而重編之後,將會授予後營第三營,也就是第十一個戰鋒營的番號。

並由此獲得了周淮安「親手」書寫的「挾石」專屬營頭稱謂,自此得以綉在營屬太平青旗的橫邊上,以為長久的紀念和榮譽。這也是既軍中的戰役紀念章之後,又一個讓人格外眼紅卻又不得不服氣的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