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前路各用心(中(1 / 2)

唐殘 貓疲 2146 字 2020-06-22

「僅僅是陣前現身,就當眾驚散了賊軍,還逼降了一個賊軍的右翼大將啊。。當世大丈夫莫過於此啊。。」

剛剛被朝廷封為為廬州(安徽合肥)刺史,而急於表現和建功別號的楊行憨,亦是有些羨慕和嘆息的看著,成群結隊在舒州城下解除武裝的草賊,以及正在收降的淮南行營兵。

原本把他們這些地方聚附起來的守捉、團練、土團兵,打的岌岌可危甚至是求援的草賊悍卒;在張大討擊面所率的這些淮南行營軍面前,就像是土雞瓦狗一般的不堪一擊,或又是聞風而潰。

「這都是撿了咋們的便宜啊。。」

他身邊大眼宏聲的妻弟朱延壽,卻是暗有些憤憤不平的道。

「若不是草賊已經和咱們打的師老力疲了。。。」

「話不能這么說啊,」

楊行憨卻是謹小慎微左右顧盼著的擺手道,

「張討擊那是什么樣的人物,咱又是設么樣的人,天上地下的沒啥好比啊。。要說起來草賊打的可是咱的廬州老家啊,得是咱們沾了張討擊他老人家的光才是呢。。」

楊行憨自有謹言慎行的因由。他本是自幼喪父而家中貧困的農夫之子;因為自小生的高大有力,能手舉百斤日行百里,因此有了「楊憨子」「楊長腳」的別號;長大後因為飢而無食參與了乾符元年江淮群起的民變,結果失敗後被捕。

當時的廬州刺史如今正任右散騎常侍、東宮侍講的鄭棨,因為他相貌奇特而寬釋之;遂應募為州兵遠發戍守朔方(今寧夏靈武)以為贖過,不久提升為隊正而結識和聚附了一干鄉黨和部眾。

待到守邊期滿返回,提攜他的刺史鄭棨已經調走;而當地主事的軍吏厭惡他,而在文書上暗中作梗要他再次出戍。然後他乘機大鬧起來而斬下軍吏的首級,又趁此舉著首級鼓噪營中起兵為亂。

時任廬州刺史的郎幼復竟然不能制止而只身棄城逃走,他遂得以占據廬州州城而自稱廬江八營都知兵馬使;然後籍著草賊肆虐東南大多數官軍無暇他顧之際,與附近乘勢而起的土團、鎮兵拉鋸了好幾年,才得以鏟除異己而逐漸控制了廬州境內的大半局面。

接下來高駢專鎮淮南,而招撫了大量草賊並地方勢力;他也得以被別授以廬州牙將的身份,暫時專主州城廬江;直到最近嶺外的草賊再度北出,肆虐江漢而進據江西、江東;而兵逼到從屬淮南道的瀘州城下,才得以破格授任他為瀘州刺史以為守土之責。

然後,為了保全地盤和鄉黨部眾,他也自然而然的與草賊的先頭人馬很是拼了好幾場;姑且堪稱是各有勝負而斬獲不少。但是隨後就在更多緊隨而至的草賊攻打之下,很快就是損兵折將不起,而只能退進廬江一邊郾城固守,一邊拼力向周旁求援了。

但他未曾想到的是這次來援,居然是淮南之主高令公麾下的頭號大將,威名遠揚的張討擊親自率軍而至;這不由他不得有些誠然惶恐又戰戰兢兢起來了。畢竟這位是自出道以來就是幾乎未嘗一敗的傳奇遮奢人物,追隨高令公轉戰過大半個天下的左膀右臂。

而且他素來以治軍森嚴酷烈著稱,自從隨令公就任淮南以來,已有二十多位不同背景和來歷的軍將和官屬,相機凡在他的手中丟了腦袋或是職事;而其間不合其意被各種發落和處置掉的更是倍於此中。

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諸如一州刺史、防御這般的高官,或又是團練使、兵馬使之流的地方實權軍將;僅僅因為軍中不肅、應期不致之類的因由,被他招去說殺了也就白白殺了而莫敢有人多言之。

據他所知,自然也有丟了職位和告身的人,前往揚州行營告哭於高令公帳前。但素以寬厚長者示人的高令公亦是表示對方一貫如此專重行事,委實對此愛莫能助;而只能寬慰和安撫式的將來人留在帳下,就此領上一個厚祿不減的掛職,日後再做發遣和打算了。

如此一個權柄喧天而顯赫威重的人物,突然就率大軍出現在自己的治下,也不由楊行憨各種驚疑揣度而謹小慎微起來。生怕就此無意觸怒或是冒犯了這位,而輕則被消奪官職部屬,重則落得家破身死的下場了。

也就是他這個外表和內在一樣憨直的妻弟兼鄉黨、同袍出身的朱延壽,才會這般沒心沒肺的把怨懟之言付諸於口呢。想到這里楊行憨不由的苦笑起來,自個兒還真是流年不利啊。

但是事情反過來想想,至少這次對苦無上進之路的他而言也是一個機緣,比如在高令公面前露臉和揚名的機會。這可是他之前滑了多少財貨托轉送人,也營鑽不出來的直達上聽的門路啊

想到了這里,他不由得露出諂媚而不失燦爛的笑容,向著被一眾各色表情的軍將所競相簇擁的張璘走了過去了。

。。。。。。

岳州,洞庭湖東畔的岳陽城中,來自許州的忠武軍都將周延陵,也在號稱天下四大名樓之一的岳陽樓上行那附庸風雅的宴賞之事,因此在座的全是城中稍有名望和背景、資歷的各色文人雅士。

只是他們大多數人的表情里,多少有些言不由衷或是強顏歡笑、食不甘味、左立難安的味道;因為與這樓上一片「歡聲笑語」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城坊當中時不時傳來的嘶喊、叫囂和哭求聲;那是收復了失地的忠武軍將士,正在例行的清算那些,曾經在岳州淪陷期間「通賊」的士民百姓。

而且,這種變相酬賞軍士的行為,已經足足進行了到了第十一天還未結束;范圍也從平明百姓居多的外郭太城,逐漸衍生到了官宦大戶士紳等富貴人家蝟集的子城(內城)當中;就算是這些城中推舉出來的頭面人物,送了一波又一波的厚禮,也沒有能夠讓他下令停下「清賊」的舉動。

他乃是如今忠武軍節度使周岌的養子,也是當初神威衙前兵馬使的周岌,得以以下犯上驅殺前任忠武軍節度使薛能,而代之的重要出力者和功臣之一;因此在朝廷以接受了既成事實為條件,就是發忠武軍三千以都將周延陵,相率南下馳援山南節度使劉漢宏所主持的戰事。

事實上,鎮守許州的忠武軍也算是王、黃為首的草賊大眾,由來已久的老對手和老冤家;可以說草賊在北地遭遇的許多場大敗之中,就不乏忠武軍活躍的身影;同時忠武軍也是朝廷屏護東都的重要樞紐和強鎮,在北地當中亦是屢敗別鎮而赫赫有名的勁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