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或聞通鬼魅(2 / 2)

唐殘 貓疲 1761 字 2020-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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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長安城中,已經是雪花紛飛而滴水成冰的嚴冬之期了。

前往廣府招安未果而被放還回來的中使,內府右丞知右監門衛中郎將穆好古,尚且來不及好好喘歇上一口氣洗去身上的風塵,就在第一時間被守候在門內的小黃門,給帶著一身雪花傳招入了大內之中;

說實話,他對於這一次的出使可謂是百感交集而有心有余悸了;相比主導和支派他出使廣府草賊淪陷區的宮內省官長,他背後的恩主其實是人稱「大內兩頭羊」的大楊(復恭)樞密使。

因此,這一次他被指名招安嶺表群賊的差事,其實是大內新舊諸宦之間,又一次權力爭斗和妥協的結果;而作為前往賊中宣旨的他,也是自覺有相當的概率觸怒賊首,就此了無幸理而動輒為國殉難的可能性。

但是這一次活著回來之後,又要擔心起那些大楊樞密的對頭,藉此用他無功安然而返的由頭重新發難和追究起來;所以他在回來之前就一早派人快馬,給自己的靠山送了密信過去以為對策。

然而一路行來之後他卻突然發現,正在替他引路的人黃門使,卻沒有帶他前往宮內省內侍監交割赴命的方位,或是帶向如今大內實際當主——大阿父田令孜的宮內宅所在;

而是徑直在亦步亦趨面無表情的神策衛士陪同下,領他穿過了大明宮東側龍首池畔的小偏門,來到了含元殿前的含耀門與昭訓門之間的東衙之中。然後又引他步上了一條曲轉的廊道。

這時候時常往來內廷和前朝的穆好古也不由認了出來,自己被待到了專供宰相廊下餐的公廨廳之外;而遠方正有隱約的聲音傳了出來,卻是有人在往復揣讀著某段詩句。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又有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真是好大的口氣啊。。」

「這可不是尋常的誇口啊,而是足以稱世流傳的名句了。。」

「若是放在諸位相公的身上,那自當是實至名歸受之無愧的啊。。」

「可這是區區一名賊首所做,那就是其心叵測可慮了啊。。」

「他既然敢先當天下所喜樂,又問誰主沉浮,豈不是有取代更替之意了。。」

「這已然不是尋常的詩句,而是鐵了心反亂天下的一時繳文了啊。。然而其中文采萃然,卻又不下國朝初年大才俊駱賓王《討武氏檄》的氣象和格局了。。」

「豈有此理,你這是將我輩自比武周偽朝,那又置諸位相公於何處。。」

「這些都是小節啊,關鍵是此僚以詩明意有志天下鼎器了;區區一個經略使又怎生平撫得了,他的欲壑難填啊。。」

「這可是不下黃逆的竊國權柄之大患,諸公還能繼續視若罔聞不成。。再說什么招撫之道,就只會遺笑天下了。。」

「還不若是順勢而為,姑且委其為三南(安南、嶺南、湖南)節度使同都護好了。。」

「你這說的是什么置氣之論,朝廷得體面和大統又當何在了。。」

「此人斷然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也不可能是長久生在域外之人。。」(無意間猜中的真相)

被簇擁在上座,而臉色有些蒼白近乎灰敗的宰相盧攜道。

「說有宰臣的眼界和格局也是不為過的。。我等應當追查歷代的宰相世系和功臣門第。。」

「尤其是那些與朝廷素有怨望不止,而有親族離散、遠流在外的尤為嫌疑。。」

「那五姓七望之家,更是不可輕易放過了。。殊不知此輩自開朝以來,族中就頗有不遜之輩,而屢屢拒為朝廷所仕任。。。。怎么就不知是否會有暗使出來,爭亂世間的子弟族人呢。。」

於是,這一刻的廨廳理一下自就沉寂和肅默了起來;而舉步維艱的抬腳走到門外的穆好古,更是冷汗沉沉的加倍而下;那怕他久據內廷而素以楊樞密有所淵源,也能聽出其中「項庄舞劍意在沛公」的森然奪殺之意啊。

要說這朝野之中名聲最著的五姓七望之家淵源,難道不就是出身滎陽鄭氏成皋房嫡脈,號稱當代「救時宰相」的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鄭畋么。

這其中的巨大干系和連帶撲面而來的洶涌波瀾詭譎,就算是以穆好古自持有大楊樞密使作為靠山,也是不想聽見和知道的,更別說是參合進去了。

然而,他此刻已經沒有退路了。

「穆內官來的正好,與我等且說一番出使那虛賊所據的情形。。」

宰相盧攜那有些陰晴不定的聲調,恰如其時的在里間響起來。

「據我所知,這最初的招安嶺外之議,也是那鄭相公所倡的吧。。。而王(鐸)昭范,似乎還使人專程前往刺探過呢。。」

而在場的眾人無論身份高低與否,都不免當場再度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位執領朝班的盧相公是打算師法,他那位別號「狗臉宰相」「盧屠子」而睚眥必報的先祖——酷吏兼權臣盧杞么;窮追猛打尚且不夠還打算行那斬草除根的株連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