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遠道不可思(下(1 / 2)

唐殘 貓疲 1690 字 2020-06-22

長安大內,退朝而出的人群也在議論紛紛。

「聖主已然連續上朝了有一個多月了啊。。」

「可不是啊,足足一個多月了啊。。還天天都趕著早,也不再早早告退了。。」

「天見可憐,真是朝廷有振作之望,國事有再興之態了。。」

這對於他們這些已經習慣了這位少年天子,自即位以來就荒恬嬉戲變著花樣不上朝,只有緊要大事才不得不露下臉的作風的臣子們,就仿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一般的稀罕事情。

有人固然是老淚縱橫或是熱淚盈眶的慶幸,承蒙列祖列宗保佑國祚有望了。這位聖主總算是有所開竅和明悟了,懂的國家大事為重而不再盡付閹奴內宦之手。或又是就此厭棄了在後宮里宦奴們陪伴的玩樂時光,想要振作奮發有為一番。

當然了,自然也有人仿若是天塌下來惶惶不安了;因為他們還聽到另一種傳言,就是天子之所以突然變得勤政的緣故,乃是內庫和宮司之中已然空空如也的,拿不出多少任天子賞玩游樂的財貨用度了。

因此在各種都湊辦不起來的情況下,就連天子一貫最為親近的大阿父田令孜,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都不免吃了抱怨和掛落,自此更少在人前出現,乃至據說是有失寵的風險了。

而天子之所以變得勤政的緣故,乃是想要通過朝會來督促和驅策群臣,就此為國家(自個兒)多多生財的打算。

在其此間,最大的外間要聞就是作為東都屏障之一的忠武軍(陳許)節度使周岌,帶兵犯闕被誅殺的事件了。要知道忠武軍雖然屢有跋扈和內亂的過往,但卻是關東諸鎮當中忠於朝廷的典范(中原防扼型藩鎮)之一了。

因此,驟然就死了這么一位親從朝廷的藩帥,也不免引得關東各路藩鎮「差異莫名」,而紛紛通過各自的進奏院和邸園使,來打探和明詢這件事情的始末。甚至有河朔等其他方面的軍鎮表示,願意為朝廷分憂而掃平忠武軍治下的余逆。

但是,好歹坐鎮洛都的正副招討都統鄭相公和崔留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很快就通過運籌帷幄的交涉和威懾手段,將這些原本就是心思各異的外鎮藩帥,給順勢借力打力的一一化解開來了。

於內,又有招討行營的監軍使楊復恭,親自入營坐鎮許州的忠武軍駐地。不但清洗了周氏的舊屬干系,將余下的忠武軍所屬分作八部,號稱忠武八都將;還收其中的鹿晏弘等大將為假子,自此消弭了這場殺帥整軍的風波。

此外,就是這位號稱假子遍關東的小楊都監,剛剛從關東諸藩鎮宣索來了一大筆的進奉;沿著白溝和汴水沿途一路相繼增添過來,足足裝運了四十多條船的財貨物用。

但是這筆進奉隨即就被坐鎮東都,主持備寇的鄭畋鄭相公給截留了下來。最後能夠抵達京師西外靜水潭的,就只剩下區區五條船的供奉之物了。

而且都還是尋常米布器物等土貢用度,於宮內一貫的花銷相比就是杯水車薪了。因此這位一貫不怎么著急的天子,難得在朝會上也發了一通脾氣,就差沒有直接開口稱彼輩為悖逆、國賊了。

但是隨後的發展就令人有些出乎意料了。偌大的朝堂之中卻並沒有任何人,因此受到這位少年天子遷怒於人的處罰或是泄憤式的貶斥。

這位天子非但捏著鼻子接受了這個現實,還進一步宣布要消減宮中的用度,並且遣散那些五坊小兒等虛浮濫籍充斥的宮下人等。

這也讓一些自認為朝廷忠義良心所在的外朝臣子們,看到了某種希望和轉機所在,而變得心思活躍起來了。而這種暗涌和潮動,又變成了大內諸多宦臣的壓力和隱憂所在。尤其是在作為新宦集團的主心骨,一時告病在家之後。

然而,在宮外的田氏賜宅之中,卻是一副歌舞聲聲的歡快嬉恬氣氛。尤其是田令孜所喜歡的那個幾個樂班,幾乎一天到晚都沒有停下來過。

就在絲竹繚繞,歌聲不絕於耳的《別支樂》當中;

「慌什么慌的,這長安的天可還沒有塌下來呢。。」

一副家居打扮而保養得當的田令孜,卻是對著身為太常寺少卿的從弟陳敬珣,氣定神閑的道。

「可是,如今聖主可是上朝的勤勉啊,這般下去與外臣日益接往甚密,又何來我輩報效行事的余地了。。」

身為田氏養子兼做黨羽的右監門將軍衛匡佑猶豫道。

「瞧你這說的是什么囫圇話,勿論怠政也好勤政也罷,只要是聖人的心意所向,我們這些奴婢難道不當要竭力奉承以順應之么。」

田令孜不由眯起眼睛,意味深長的呵斥道。

「再說了,這位聖人自小就是玩性甚重在骨子里的;就算是眼下應時而異,變得格外勤勉和振作起來,卻未必能夠長期持久下去;你且再過些時日看看如何,遲早是還要逐漸懈怠和舒慢下來的。。」

「進而言之,要說天下最能夠順合這位聖主心思的,也唯有我等這些近侍之臣,難道還是那些處處擎制與約束的宰臣更親么。只是如今我輩在這里本為眾矢之的了,又何須急於出這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