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客路山川生日發(續)(1 / 2)

唐殘 貓疲 2556 字 2020-06-22

呼喊聲中漫山遍野沖過去的人群,卻是突然的前頭一頓突然少了一大截,而爆發出大聲的慘叫和怒罵來。

「有陷阱。。」

「小心。。」

「莫要推我。。」

「推你個龜兒子。。」

「你個哈子快停下。。」

而少掉的那些人,赫然是橫七豎八的躺在了滿是積水的深溝里,插在削尖木樁上而凄厲的慘叫、呻吟和求助著;然後也有人收勢不住的橫跨過去,卻是踩在不起眼的溝邊斜面上,又手舞足蹈的滑落下去,壓著下面的人捅成一串串。

然後又有人用手中削尖的竹竿撐著身子越過去,然後又佝僂下身子慘叫起來;卻是腳面被扦插再土里的竹簽給戳穿了,血淋淋的蹲在地上再也沒法向前了。

然後,又有人急不可耐的踩著他們的脊背跳過去,然而又被地上低矮難辨的伴索給紛紛拖倒在地上,他們這才發現,在這些足簽的後方尚有許多道帶著鐵鉤刺的短索。

而他們這一再耽擱,正在信號塔工地上下勞作的工人們,也頓然反應過來而在一片示警的哨子聲中,紛紛朝著就近的長短工具和其他稱手的家伙聚集起來。

但是比他們動作更快,則是那些端持著弓弩的士卒,他們居高臨下的站在那些竹制鐵箍的腳手架上,張弦如飛的發出一支支箭矢來。幾乎是例不虛發的落在這些,被攔阻在簡易壕溝和足簽、拌索,給拖滯住的襲擊者中。

又將那些沖的最猛,叫得最凶的襲擊者,給頗為精准的一一放倒在地。

然後這些手持各色工具和鐵器的勞工們,也愈加鼓舞的沖上前來,成團成批的揮起家伙,就把這些受阻於外圍而畏手畏腳擁擠成一團的「賊人」,給撲打敲擊的各種頭破血流、手斷腳斷的慘叫連天。

而在交手之間,這些襲擊者卻發現自己的刀兵,甚至還沒有對陣勞工的工具好用。對方使用的幾乎全是精鐵的器具,幾下交擊之間就是刃口崩缺處處,或是干脆連桿摧折斷裂開來;

於是原本就在下風當中的他們,不免更加士氣大沮而人心動搖著,就此潰不成軍紛紛轉身逃竄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作為這些鄉土武裝的領頭人,曾經的夔州名士宋壬初咬著牙齒奔逃在山野中;因為為了給他斷後和創造出逃的機會,他最後追隨的十幾個家生子和部曲,都已經陷相繼沒在了敵中了。

正所謂是「子不語鬼神亂力」,但是他這個地方小有聲望的名士淪落到要靠裝神弄鬼的蠱惑手段,才能用來煽動起鄉人、野民來行事,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了。

因為這些太平賊是在太過苛酷於地方士紳望族之屬了。不但要毀墮其家門而奪其田業、物產,甚至還要拆散他們世代維系的宗族親緣,而變成諸多小家而居的散戶之家。

他本來屢試不第而靠家門的推薦,在州城里入幕刺史為一名清閑的掌書;哪怕正逢動亂之世,也有偏安一隅的慶幸和苟全心思。但是未曾想到動亂天下的那些賊軍還是殺過來了。

於是無數的人間慘劇,開始相繼在他們這些地方首望、富貴人家,相繼的上演開來;他雖然因為見機得快,逃過了那些賊眾對於舊屬官吏的清算,還被委任了一個新職事。

然而很快就有噩耗傳來。他的老父親,人稱「宋太公」的當代族長兼做里正,在被抄家後押送到自己族人面前接受揭舉和公審過程中,給活活的連氣帶嚇死在當場了。

還有他的岳家,人稱秭歸城內「富五街」的大善人陳文太,因為被自己的奴婢給揭舉了所謂的殘害手段和不法事砍了腦袋,連同岳母、姨妹和舅子在內的一干人等,都被剝奪了家產而流放到嶺西去做苦役了。

如此重重的新仇舊恨,唯有以牙還牙的加倍報償回去了。因此,他毫不猶豫的灌醉殺死了監管自己的那名草賊頭目,又點火燒了倉稟逃出城去。

他奔回到鄉里召集了逃散和出亡的族人,不辭勞苦的跋山涉水到一座座鄉里去痛陳厲害,曉以大義,將那些各自據守一方的鄉丁、土團給聚攏起來。

然後,又投入到與占據當地的草賊不斷對抗和斗爭中去了;先是襲擊落單外出的賊寇,再到埋伏和堵截他們的哨糧隊,乃至主動的攻打一些防守單薄的據點;逐步的將他們從鄉鎮中擠兌和排斥出去,而只能困守在城邑中。

於是,待到代表朝廷的荊南軍重新殺回來後,他們亦是里應外合的拿下了縣城和州城,殺起那些草賊及其為虎作倀的人等,亦是人頭滾滾的無比快意恩仇。

然而好景並不長,原本占據了峽江三州的荊南軍居然在大好形勢之下,突然間就不告而別沿江退入了蜀中。隨後那些手段殘狠酷烈的太平賊又順勢殺回來了。

於是,十里八鄉聞風驚怖畏懼退縮、逃亡者比比皆是。他這個新任命的團練使手下人馬,也頓時縮水了一大半而只剩下那些已經無家可歸,或是無處可去的與賊苦大深仇之輩了。

他本想退據到幾座內陸幾座頗為險僻的寨子里,藉此與賊軍周旋上一些時日再作打算。卻不想這些太平賊比之前的草賊更加狠絕;竟在占據的江邊平野之上立屯並村,招徠那些無所著落的窮棒子前往投附。

於是這下可就要了那些偏居一地的山鄉田主們的老命了。畢竟他們再怎么廣有山田、坡地和水澤,也是要人來勞作和開墾才有所獲的;於是各種抓捕逃亡和出奔的青壯丁口,並且嚴加懲戒的戲碼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開來。

但是到了後來,他們這些庄丁和親族是在抓不過來了,就開始送錢、送糧、送女人來求助於他這只鄉土團練人馬的協力;讓他們幫著攔截和懲處那些私底下一心想要出奔道太平賊庄子去,不知好歹或是忘恩負義之輩。

乃至使人裝扮假冒成太平賊中的吏員,私下誘騙和勾引那些有意投賊的百姓青壯,然後再由主家揭舉出來予以舉家殘酷的懲罰;或是干脆以太平賊之名襲擊鄉里,殘殺那些鐵了心要投賊之人以為警醒;然後再由田主出來稍加示好和安撫人心,以絕其想念。

可是這種局面還未能維持多久,那些剛剛立屯的太平賊也緊鑼密鼓的隨即殺過來了;在那些逃出去的泥腿子帶領下封鎖了各處路口要沖,對於各色嫌疑人等有一個捉一個,很快就把宋壬初的派出去的人給清理干凈了;

許多冒充太平賊的更是被砍了腦袋掛在路上警示。然後,宋壬初發現自己可以獲得助力和蔭庇、藏身的的鄉里,也在變得越來越少;

那些太平賊不斷設立的據點和關卡,不但看死山內山外出入的孔道,還變相控制了山內米鹽茶酒布的出入流通。這就卡在了許多人的要害上了;

很多人數難以施展的路口山卡,只要一道木柵和幾十張弓箭,就足以讓人鎩羽而歸或是阻卻上好一陣子,然後就有全副武裝的賊軍殺到支援和接應。

雖然宋壬初這只歸州團練軍,還掌握有一些隱秘的通道小路,但那是山民打獵用的羊腸野徑,數量稍多的人手都沒法通行了,更別說讓負重的馱馬牲畜過路了。

雖然他手下一些善於攀越好手藉此繞過封鎖,成功的偷襲了幾次賊軍的關卡和哨壘,但是對於眼下整體的局面並無什么實質上的改善。

在活動范圍的不斷縮水和物質匱乏之下,他們這支歸州團練軍也變得越來越發的孱弱和疲敝。畢竟足以藏身的群山之中能夠提供的物產有限。

而散布在個個大小山峽谷地里的村鎮,一旦被分隔開來之後就無法派上用場了,更無法對抗那些源源不絕的賊軍緊逼和逐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