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峽江試險眼初開(下(1 / 2)

唐殘 貓疲 1846 字 2020-06-22

而這種已經大半年持續往來不斷默契和配合,就差沒有直接讓那些太平賊上岸做生意了。但是更讓他介懷和意外的是,無論是負責協理衙外各路兵馬的行營長史兼都團練使梁贊,還是掌管節衙內部庶務的呂用之,都對此基本失聲了。

但是更讓人驚訝的是除了統領行營兵馬的諸將外,淮南節度使名下的各州防御使、團練使、兵馬使和刺史們,也是心安理得的輕易接受著這種詭異局面;並且由此從其中分得一杯羹。

除了揚州本地置留的部分外,其余來自上游各地的物產都被他們給分銷了;尤其是茶葉之屬;因為東南之地沿海的戰亂,大多數茶山產地已經無人照料而荒廢,或是有所產出而運不出來了。

但是行銷北地的茶葉等物產需求,卻是並未因為朝廷奔亡的戰亂而削減多少;尤其是魏博、成德、盧龍為首盤踞在河北藩鎮們,同樣多多益善的需要這些東西供養軍中,並且行銷到塞外、邊藩去牟利。

甚至就連一貫盛產海鹽淮南之地也難以幸免,因為賊軍絡繹不絕的大舉過境,沿海各處鹽場中等個傳統灶戶和鹽丁,不是逃亡一空就是為賊所裹挾,或是干脆攜老扶幼的投賊去了。

因此眼下的淮南境內空有大片的鹽場和鹵田,卻是嚴重的人手和開工不足,而需要外來鹽運入境的補足。這種讓人憂心重重的局面,卻因為各種緣故始終未能被淮南行營給重視起來。

而當高越想要在那位叔祖高郡王,難得出來露面和會事的時候有所進言,卻在事到臨頭時被自己的友人,鹽鐵推官粱載謀給攔了下來;他只在事後問了一句話就讓高越徹底啞口無言了。

「君以為,這行營內外可有呂內史和粱都團皆知,而令公無所聞的事情么。。」

所以在黃巢大軍渡淮之後,這種與賊隔江而峙卻又商旅往來不斷的詭異局面,就已經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就連一貫自認為心系朝廷的高越,也是無法避免置身事外的。

因為他的楚州軍馬同樣需要,殘破地方出產以外的其他進項來供養和維持;像他楚州的治下,就有洪澤屯和白水塘屯、曲溪屯等重要官田和軍屯處,來提供相應的軍民所食。

但是也需要這些大宗消費的日用之物,來定期的犒賞和籠絡麾下的那些將校們。

尤其是在如今草賊盤踞中原竊據兩京,大唐朝廷長時間音訊斷絕,而淮南普遍人心散亂悲觀的情況下,也就是這些財帛物用可以用來維系軍中的士氣人心不墮,或是為更長遠的將來有所打算了。

畢竟,眼見得國家山河殘破而人心浮動,就算是淮南鎮內有所忠臣義士,也是無能為力於時下了。事實上,就連朝廷派來的淮南監軍院所屬,也像是自暴自棄一般放棄了大多數的努力,而龜縮在院邸中不問於外許久時間。

尤其是,前些日子朝廷最後一封送到的召旨,就是督陣討賊不力而削奪了鹽鐵租賦都轉運使。行營都統諸多要職,而改任為太尉之後;行營中的軍將們就顯得更加肆無忌憚,而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

「參見防御,這一次行營中的配額已經拿到手了;約有一萬匹絹紗,兩千段白疊(棉布),五千壇烈酒、三千五百副成衣和胯子,一千六百具被褥,八萬餅粗茶。。。」

說起來有些可笑,淮南道雖然為天下富庶、物產豐捻之地,但是如今絲瓷茶紙等大宗的物產成本,居然還要比太平賊占據地方的出產昂貴得多。

所以淮南號稱千里之地的八郡三十八城,大多數守臣和軍將都放棄了鼓勵治下糧草以外的本地所產,而紛紛以轉銷牟利也不足為奇了。而付出則是本地的銅料、牲畜和男女壯口。

然後,既然今日的淮南可縱容軍帥與賊私相往來,那明日何嘗又不能與賊暗通曲款,來日有未嘗不能挾賊自重乃至與賊互為盟誓、呼應呢。只怕那位叔祖郡王的「南天一柱」,「國家壁臣」的累世英名,都要逐漸散金而去了。

想到這里,高越不由的嘆了口氣,感覺自己身在淮南的這些日子里,距離理想中的以藩鎮之身成就當世名帥,最終入主政事堂,秉筆與金鑾殿的夢想,是越來越遠了啊。

——我是分割線——

當於東樓從一個仿若是極為深沉的淵菽中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包扎起來而半邊身子都動不得了。赤鼻的生灰混雜著醋酸的味道,雖然難聞得很卻代表著某種所在安全的環境。

然後就有人仆倒他身上用哭腔道:

「哥,你終是醒了。。」

卻是他淚眼婆娑的妹妹,於東樓不由如釋重負的噓了一口氣,這就意味著本家那些人終究沒有得逞。

「軍中的大夫說了,這一刀饒是嫌惡,讓你出了許多的血不說,差點兒就捅穿了你的腰子和腸腔,那就很難再救過來了啊。。」

「那些惡人大都逮住了,這還要多謝了鄂水哥,不顧身上有傷帶人追了十幾里的路,把老阿桂他們都給捉拿了回來。。」

「敝姓張,是軍中虞候司宣教所屬的吏員,聽說了貴兄妹這番險死還生的經歷,卻是想要原原本本的詳細記述下來,再編成故事話本以供各處的說書唱話之用,不知道於兄弟可曾願意否。。」

「願意,當然願意了。。最好廣而告之,令世人引以為鑒才好呢。。」

心有余悸的於東樓此刻卻是有些竭力切齒的恨恨道。這一刻,所謂的家世羈絆和宗族淵源什么的,都比不過唯一在世親人妹妹的兩行熱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