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江東地近保生全(續二(1 / 2)

唐殘 貓疲 2436 字 2020-06-22

在王敦兒的苦苦哀求之下,他還是得到了一條對方,或者說是庄上給出的「活路」。

因此第二天,他難得靠大桶發酸豆粕渣滓煮菜羹吃了個半飽,然後穿上了身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猶自帶著凝固發黑血跡的破爛袍子;腰上還插了一把銹跡斑斑而勉強磨出刃口來的尺半生鐵短刀。

而在他手中則拿到了一支竹節都沒有削干凈的長竿子,上頭還用稻草綁縛著歪歪扭扭墨寫「太平」兩個大字,用草汁染青的毛邊方布。

隨後就有一隊土團軍吏上前來,前後催促和帶領著許多同樣打扮的鄉人,一路向西沿河走過連綿的山野和丘陵,又時不時的停下來,把走散和掉隊、迷路的人給找回來一頓抽打。

一直走到天黑才給分了幾個稍得半生不熟的芋頭,又摸黑在野地里用蕉葉墊著睡了一晚之後,才帶著滿身的露水和叮咬的腫包來到了一處低矮雜樹亂草橫生的紅土小山包上,順便吃了最後一塊帶著餿味的糠菜團子。

這時候,他們已經可以看見遠處山坳中,一個依稀炊煙裊裊,四處散亂分布著茅屋土牆的小山村;然後領頭土團官走過來,不容置疑的對著明顯有些手足無措的王墩兒等少數新面孔道,

「你等初來這種場面,姑且站在這坡頭樹後搖旗和叫喊好了,待會兒自然會有人下去行事的。。」

然後他又對著其他看起來輕車熟路一般,正在穿戴包頭布的人叫吼道。

「都把發髻都藏好了,我聽說那賊軍可都是不敬父母、不愛惜身發的髡頭打扮。。」

「曉得啦,斷不會給拉下什么手尾的。。都是萬惡太。。賊的勾當。。」

有人頓然涎著臉嬉笑起來,然後就被同伴捂住嘴,又讓土團官疾步抽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就你呱噪話多么。。」

「爾等聽好了,這里乃是暗中與強梁有所勾結的賊窩所在,更是仗著好些獵戶人家,執意抗拒和破壞老爺和小郎君,一心破家吁難討賊守土的大好局面。。少不得要給個好好的教訓才是。。」

然後這名土團官才重新轉頭過來,對著惶然不安或是局促的手腳無處端的王墩兒等人大聲鼓舞道。

「現下這村子里的男人大都去尋獵和伐樹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堪用的老弱。。所以待會兒若是尋獲的娘們數目夠多,兄弟們用完後讓你等嘗嘗滋味也無妨。」

「話說起來,你等可是想要討個婆娘做渾家么,跟著大伙兒再多來幾次就習以為常了。。說不定庄上日後就會從中指給你一個呢。。」

而這時候站在一片不知所措人群中的王墩兒,也已經渾身冰冷而不知所措了。難道這些年庄子里的那些女人,那些被老爺降下恩德有了老婆成家的奴仆、佃客、部曲們,都是這么來的緣故么。

然而在這一刻,他又想起自己那個滿身疥瘡、骨瘦如柴,背著他累死在滾燙染缸前的母親;還有某個為了餓得沒氣的孩子去偷磨坊芻料,卻被騾子踹倒夾在磨盤上活活碾手痛死的女人,卻是前所未有的真切和清晰起來。

然而在隨後爆發的參差不齊叫喊聲中,很是挨了好幾下鞭子才喊出口的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土團兵帶領的「賊人」散亂沖下了山坡,又輕易推倒和翻越過只能用來阻擋野獸的籬牆。

然後,在村庄敲響的金板和一片哭喊、驚叫聲中肆虐開來;撞門破戶的將一個個掙扎挺動的婦人或是孩童,給拳打腳踢的拖曳出來。或是將那些散放的瘦小雞鴨追得到處亂跑,而發出一陣又一陣恣意的叫喊聲。

因為他無力做些什么,也根本沒有勇氣反抗,那些近在咫尺手持刀槍監視他們的土團兵們;他這一輩親手捉殺過最大的生靈,也不過是善於打洞藏匿的鼠兔之類而已。他只能將自己心緒中的別扭和難過,化做無意義的嘶吼聲發泄在空中。

「我也要下去耍耍了。。你在這代我看好了這些窩囊貨。。要給跑了任何一個,我就拿你是問。。」

而見到這一幕還算順利的過程之後,那名土團官也志得意滿的對著身邊另一名同伴低聲交代道:

「那時候又該怎么處置。。」

這名同伴皺著眉頭道。

「你便順便再瞧瞧里頭有沒有膽大聽話,可以補進來的好了。。剩下再挑幾個實在不堪所用的,待會帶到下頭去還有用呢。」土團官亦是不以為然的道:

「好歹是太平賊做下的惡事,怎么又可能不落下幾具屍首作為憑據呢。。」

然而,面如土色的土團官沒命飛奔回來,又毫不猶豫斜斜越過他們這些留在原地的鄉人,向著遠方逃亡而去的。

因為山坳那頭逐漸顯現出來的,赫然是一面高舉在風中的青旗。以及隨後隱隱然晃動和閃爍在樹梢後,成從雪亮矛尖和點點風中飄搖的細碎纓子。

然後王墩兒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經放倒的這面粗劣旗幟,才有人炸響一聲驚喊道。

「太平賊。。」

「真是太平賊來了。。」

剎那間在場眾人手腳發軟而身如篩糠的呆住了;那些而面如土色的土團兵們更是經驚得一哄而散,而留下這些不知所措的鄉人尤在山坡上。

只是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多遠,就被一些新出現的騎卒追奔上去一一敲倒捉帶了回來。垂頭喪氣的綁成了一串串跪倒在地上。

不久之後,跪伏在地上努力蜷縮著身子的王墩兒,也只能和其他瑟瑟發抖的鄉人一樣;滿心絕望而惶恐亦然在心中祈禱著漫天神佛的庇佑和開恩,才不會讓這些賊軍先從他們這兒開始殺人。

要知道那位被套索掛在後腰倒拖回來的土團官,好歹也是大管事家最有出息的大兒,此刻卻和其他土團兵一般被扒光了衣甲和物件;

然後,光條條的「受用」這那些村子中,畏畏縮縮被帶過來辨認的婦人們,手腳牙齒指甲齊上的各種手段肆意發泄。

而在他們這些鄉人的頭頂上,一個有些異樣的外向口音說道。

「這些就是刻意假冒我太平軍禍害鄉里的賊人么。。這都第幾波了啊。。」

「也就留在山上的這些個尚未參加其中去;不過,並不排除其中有些負責望風和探哨的積年匪類。。」

另一個聲音略帶恭敬的道。

聽到這里,這些鄉人頓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趴在地上,手抓泥土的哭天喊地起來。

「咱們可不是匪類啊,」

「都是土團軍爺讓咱們來的啊」

「庄子上說不來就沒法活了啊。。」

「咱可是簽下好多債契了啊。。都說來了才能贖減啊。。」

然後,很快就一雙半舊的黑皮短靴,突然停在了已然是悔恨莫名而呦哭失聲的王墩兒身前,然後有個鼻音甚重的聲線道:

「原來還是茶山的大叔啊。。卻又見面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