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浙東飛雨過江來(續(1 / 2)

唐殘 貓疲 1680 字 2020-06-22

正當杭州城下兵勢如荼之際,周淮安正在細細如粉的春雨中,打著青油傘漫步游覽已經易手的姑蘇古城。

這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典型江南之城,大羅(外郭)城呈「亞」字形,其城南北長十二里,東西九里,城中有大河三橫四直。

又伴隨隨著密布如蛛網的水道河巷,而號稱「無處不水道,開窗既見河」,「只見舟楫不見車」「行船如行馬」的獨特水鄉之邑。

作為一代老司機兼大玩家,白樂天同學就有詩《九日宴集醉題郡樓兼呈周殷二判官》有過專門描述成:「水道脈分棹鱗次,里閭棋布城冊方。」「水國多台榭,吳風尚管弦。每家皆有酒,無處不過船。」

而且這里也是少有變遷,而依舊保持著春秋吳國沿襲下來大至格局的城邑,號稱「水陸並行、河街相鄰」的古代雙棋盤格局。

其間光是大小橋梁就有三百多處,幾乎每處橋邊都有相應用途的商肆。而內三外十二的吳越古城門外,則是匯聚了各種不同門類的小市和早市。

因為城內有比較完整的水系而水上交通發達。所以城又有三百余港(碼頭),人們往來全憑舟船。所謂「煙水吳都郭,閶門架碧流。綠楊深淺巷,青翰往來舟。」

而這一切仿若是在經歷上千年的時光流淌後,讓這里的一磚一石、都像是有了自己的典故和印記一般,一草一木否有了自己的靈魂和心情一般的。

因此,雖然沒有後世那些大名鼎鼎的園林,但是精致而整齊錯落在河巷水波之間,各色民家林立次比的黑瓦灰牆,翹檐長瓦,還是讓人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優雅和閑適。

而無數雨水泌濕的房檐下巢中叫聲瀝瀝的燕雀,還有雨水沿著瓦當、凹檐匯聚流淌的輕快嘩啦聲,讓這座因為新占領者而變得沉寂下來的城市,顯出浸潤人心的安逸與生機來。

如果不是正當微雨蒙蒙之中,就像是那句詩文里說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的最好寫照和應景之時了。

只可惜還少了在雨中魚儷而行江南女子的秀美身形,河道中絡繹不絕的船篷和劃槳依稀,以及那些正在廊下、窗扉背後歡聲笑語,絲竹不絕的人居生氣。

要知道早在大歷十三年(778),蘇州已經升為江南唯一的雄州。(唐制州分七等,「雄州」為二等),因為這里盛產作為國家重要收入項目的茶餅和絲織品。

前者可以提供朝廷兩稅法之外的財計收益中,足以與鹽稅專賣相提並論的茶椎稅;而後者,則是貫穿大唐整個時代的大宗代貨幣之首選。

因此,在這座姑蘇古城內外的連綿街坊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家家戶戶的織機和茶碾了。

而足足十五座的水陸城門,則匯集了江東各地物產而成為一個區域內重要的集散地。

又因為蘇州西、南臨太湖,東、北為大海所環繞,中有運河、松江,河流縱橫,湖泊密布,所以人們的日常生活與船只關系密切,內河造船也尤為發達號稱千家。

以蘇州船為代表的吳船,輕巧堅固著稱。沿著漕水裝運貨物可以一直航行到潼關,杜牧曾有詩說:「潼關識舊吏,束發已如絲。卻喚吳船渡,舟人爭得知。」

又有蘇州五酘酒為代表的釀酒業,蒲鞋、蒲席為代表的編織業,金銀行為代表的五金器做業。。。。

故而,蘇州在本朝號稱是「名標十望,地號六雄,七縣八門,皆通水路,郡郭三百余巷,吳、長兩縣古坊六十,虹橋三百有余,地廣人繁,民多殷富」的繁華所在。

光在天寶元年時蘇州就有戶76421,口632650。等到了寶歷元年(825年),白居易出任蘇州刺史任上就留下來了許多詩曰:

「版圖十萬戶,兵籍五千人」「十萬夫家供課稅,五千子弟守封疆」「一家五十口,一郡十萬戶」之類的句子。

而到了晚唐之期中原大亂,這蘇州就更是成為了北人奔投最多的所在;史稱「及唐末,黃巢反,天子去蜀,多士奔吳為人海。」

至今的版籍上已是「管鄉一百九十四,戶一十四萬三千二百六十一,稅茶煙酒錢六十九萬八千二百八十五貫又七十六文。」

因此,哪怕是在這王朝末世之期的江東動亂之中,依靠蘇州境內本身的底蘊,居然還得以維持了足足大小五支的地方割據力量。最小一支也號稱勝兵上萬。

當然了,在有備而來的太平軍面前,這些蘇州本地的土團、鄉兵、鎮(戍)軍,所表現出來的抵抗意志和戰斗力水准,也不過是比菜雞互啄稍好一些程度。

故而當初的沿海兵馬使金吾將軍張全失蹤後;他留在當地的千余名舊部,居然靠著最能打的凶悍之勢,占據了戶口最多的長洲和嘉興兩縣,一躍成為當地最大的一股勢力了。

結果,太平在相繼攻陷和奪取了蘇州的具體斬獲不過數千人,但最後掃平七縣的各色殘余反抗下來,需要編管的俘虜居然累計達到了三萬多人。

現在,這座城邑所代表的蘇州全境,已然是屬於自己了;不用再走上另一條歷史線上,歷經唐末東南征戰殺戮數十年,最終燒殺成廢墟再重建生聚起來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