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南國春光豈再游(中)(1 / 2)

唐殘 貓疲 1813 字 2020-06-22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自遣》唐·羅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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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在這些士民百姓代表當中的心思和態度也是有著微妙的區別。雖然號稱錢塘十六家,但不代表所有人的立場和利益取向都是完全一致的。

像是黃氏的族長黃文義和其他三家其實都已經說好了,當場不遺余力的全面擁護大都督的一切決意。反正他們來自的兩嶺和閩地本來就是地少民窮的貧瘠之地,若不能出海為生計的話,那只有卷入當地夷漢土客的械斗爭殺中去。

因此作為外來落戶的後代,他們在地方上能夠羅括到的田產反而不多,基本家族產業主要還是集中在城中的作坊和港市中的船舶上,而這些營生都與南海第一大埠的廣府方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需要仰仗鼻息。

作為吳興沈氏的旁支,家主兼宗長的沈延年出來前也與族中說好並統一了口徑;因為在那位大都督身邊後宅之選中的就有一位沈氏女;因此為了沈氏家門傳續計不管她來歷如何,都只能是大家公認的沈氏宗家嫡女。

所以不管作為周邊土戶大族的其他三姓心思如何,他都必然要全力以赴的表示出支持的態度來;這樣眼下太平軍從他們這里拿走的越多,日後能夠從別處得到的潛在報償也就越是豐厚。

這才是沈氏不再長期局困地方一隅的出路所在。自從乾元年間出了為德宗生母的睿真皇後之後,沈氏就飽受來自朝廷中樞和地方宦族的排斥和壓制,以致後人空有郡望之名而鮮有仕途名位之實,需要使人操持商賈來支持宗家。

倒是號稱以「耕讀傳家」歷史最為久遠的陸氏、張氏、朱氏、顧氏幾家,因為繁衍的族人眾多而擁有田產,遍布杭州以外的各地,因此歷史遺留問題的包袱最重。

但也因為這些年接二連三的戰亂,讓他們這些土族郡望的本家損失很大;眾多族人因此流散而到處田土荒蕪,乃至為鄉野土豪所侵占,或者干脆就被太平軍所抄沒。反倒是這些留在杭州城里經營貨殖的支系,得以保全和壯大起來。

因此,在此之前也有人暗中上門前來,給他們提出了一個別出蹊徑的建議和解決方案;因此也不免產生了某種在新統治者的治下,依靠政權的力量逐步取宗家而代之的蠢蠢欲動來。

最終態度最為曖昧和含糊的小群體,則是號稱衣冠南渡的北地氏族後代,如今王謝袁蕭等錢塘城的別支;他們背後的宗族才是著杭州境內擁有山林田產和庄園最多的存在,而且還殘留著許多相應的影響力。

當然了,能夠通過初步甄選和鑒定出現在這里的,起碼還是在名聲和風評等明面功夫上還算尚可,或者說平日里吃相不是太難看,而讓人一時間能夠抓到的把柄和惡跡尚且不顯的存在。

至於那些真正問題明顯而流於表面的存在,在太平軍入城之後第一時間已經遭到了果斷的清算,如今最好的結果也已經在舉家流放往嶺外的道路上了。

現在主要的問題反倒是他們大多數人,既隨波逐流式的追隨和支持過號稱要「保境安民」的董昌;也在共同推舉出來的蔣環號召之下,又驅逐了實力大損已經不符合他們利益所在的董昌。

既然相應的投機失敗,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和代價,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關鍵是需要為此付出怎樣的條件,割舍多大的代價,才能讓太平軍接受而避免家族破散,背井離鄉的後果。

因此,從另一方面說哪怕到了這一步,也許其中還有不少人保有僥幸使然或者說是坐觀其變,想著能不能再拖一拖、等一等,待到最後一刻出現轉機和意外的踹踹心思;

比如這些太平賊在後方實在是倒行逆施的民怨鼎沸,最終站不住腳還是不得不退卻而去,或是以大量的妥協手段,換取他們這些地方賢達的協力呢?興許忍一忍就能把現下局面維持下去了。

當然了,眼下最大的關鍵還是討好這位手握大軍,隱有雄踞大江以南之勢的大都督才是;或許將其侍奉的開顏了,便就能給自家換來更好的待遇和條件了。

所以各家自然都竭盡全力拿出最好的手段來,供奉出眼下這么一番局面;像是幕後唱曲和歌的都是來自明皇天子時所創立的梨園子弟和宜春院內供奉的淵源;

負責鼓吹的也是前前任浙東觀察使,所帶到任上來的太樂署老樂師,據說參與過文宗皇帝最喜歡的《雲韶樂》編制。

而為了排演出最合適的歌舞和曲目,他們甚至軟硬兼施的把一位已經從良在家多年的平康南曲名家,羅月娘都給請了出來,負責指導各家蓄養的家伎、舞姬人等。

因此,眼見得那位年輕高俊的大都督,在擺手接受眾人完行禮和恭賀;就此帶著隨行人等在正中山水屏扇前留下的位置相繼落座之後,許多人的心中才微微釋然的松了口氣。

然後熱鬧紛繁的樂曲和唱聲,也像是涌到頭的錢塘潮水一般的慢慢沉寂下來;而又仿若是漫天細雨悄然隨風入夜的沙沙響一般的,響起格外輕靈空冥的環佩叮咚。

然後就間一行青紗寬裙窄腰水袖,長發披肩而隨風清揚如瀑,光靠素顏就如清水芙蓉的舞姬,相繼紛飛蝶兒一般的穿過搖曳的織綉垂幔,而又紛紛向著主座的方向倒伏如環。

這時候才有形似長頸琵琶的四柱弦樂——阮咸連撥聲,如破瓶迸漿的驟然響起,層層遞進的就如這外間的春江潮水一般。

然後隨著阮咸一波緊過一波的節奏和曲調,伏地在地的舞姬們也像是春芽綻放的驟然動起了纖纖指掌,變化奧妙在攤展如花綻的裙裳之間;仿若是許多嬌俏冒頂的新芽初蕾。

接著是輕抬起來香削如雪的藕臂,循著共同的圓半和弧線;就像是輕巧的雨燕掠水或又是拂面春風吹皺水波後的漣漪點點重重,。。

然後是緩緩擺動和挪移著的香肩和身背,就如水波盪漾褶皺中倒映出來的青山如黛,拂柳和風;讓人越發的舍不得挪開眼睛和視線了。

緊接著,又有蘆笙和尺八、竹板開始相繼加入到綿綿如春雨一般的和聲之中,這時這些舞姬才在高高拱起的水袖環臂之間,盎然抬起了人比花嬌的臻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