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滿頭霜雪為兵機(續(1 / 2)

唐殘 貓疲 2033 字 2020-06-22

而在隴南平原的成州境內。身為本州刺史兼做文、武、成、宕四州防御使的黃皓,也在為此煩惱和困擾不已。

自從投降了官軍之後,對方固然是遵守了承諾,給他一個四州都防御的頭銜,並且許他以隴南四州的田土財賦以為就食和自支。

然而,當他興沖沖的帶著本部兵馬前往接管,這號稱可耕可牧、牛馬成群的隴南四州十一縣之後,卻被現實給潑了一大盆冷水。

因為早在唐代宗寶應元年(762年),就被吐蕃占領今隴南境大部,尤其是《清水盟約》簽訂後隴南平原上的文、武、成、宕各州盡為吐蕃地,僅剩東端河池一角。

直到二十年前的唐懿宗咸通七年(866年),官軍才乘著歸義軍興起而吐蕃潰滅的勢頭,收復成州,翌年武州、宕州收復,七年前才收復了最後一處的文州。

因此,當地雖然號稱還在唐廷的治下,但是除了幾座當處要沖的州城及其部分郊野之外;其實都是掌握在那些吐蕃占據期間留下來,本土的藩漢豪姓大族、部族酋首手中。

他們各自擁有羈縻屬的縣令、縣丞、別駕和郎將、都尉的頭銜,在自己部族占據的大大小小地盤上自行其是,生殺予奪而不為有司所制。

更兼此輩素無廉恥義理,輕生好斗而唯利是圖,堪稱是畏威不懷德的典范。因此,每任守臣只要稍加示弱,就會很容易被這些豪酋凌逼,架空在州治中一事無成。

好在黃皓本人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善男信女;更兼追隨轉戰了大半個天下的無數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經歷;又是數千馬步隊為傍身,自然不會就此卻步。

因此他一到任就設下鴻門宴,屠滅了州城之中常年把持牛馬、鐵器等行市的大戶;然後又遠交近攻式逐一征討和分化許多臨近的部眾,大批虜獲其牛羊丁口。

然後以外來者的身份,率兵一直殺到了平原北端的瓶口川;逼迫當地最大的羌部和數部雜胡首領與之會盟,才初步奠定了他在成州和大半武州境內的權威所在。

然而這地方原本就是地僻民寡的所在。就算是他兼並了一大批部帳之後,除了一些本地孳息的牛羊和稻麥,以及皮毛、草葯之類的土產之外,也實在是別無多余的進項了。

寬廣的河谷和原野,綿連環抱的大山與丘陵,還有一到冬日就比起關內更加嚴厲的風霜雨雪,夏日里水澤畔漫天遍野的蚊蠅,都讓這些來自河南、荊湖和淮上的漢子叫苦不迭。

盡管如此,黃皓在這些舊部老卒之外,也通過征募那些自帶弓馬來投的本土番胡,壯大到了足足一萬三千多員的軍額。而且其中大半數都是騎兵或是擁有坐騎的步卒。

因此,哪怕是那些老義軍部下們,不免對於這種清苦而艱難的現狀有些怨聲載道,甚至出現了逃亡;但在某種預期的激勵之下,還是被他給軟硬兼施的安撫手段給壓制下去了。

因為黃皓對於他們信誓旦旦的許諾,這里只不過是暫時落腳和休養生息的蟄伏一時之所;只待時機成熟就會進去南方更加富饒豐足的興元府等地。

畢竟,在受用過長安城的繁華富足與水嫩白凈的貴家女子之後,再面對當地那些進奉上來的物件,以及皮膚粗糙黝黯,臉頰盡是酡紅的部族女子,就是在看不上眼了。

所以,能夠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繼續激勵和吸引他們的由頭,也就是作為天府之國的劍南三川的繁華富足可期了。

然而這種日子還沒有安生上大半年時光,也沒等黃皓繼續施展開他橫掃四野的宏圖抱負,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就出現在了他們之中;關內黃王御駕親征的大軍竟然殺過來了。

雖然在遭遇的初陣,將觸不及防的大齊先頭軍馬,給殺的片甲不留只剩百余人鎩羽而歸;但是通過與陣中的俘獲接觸,相應消息已然在軍中擴散開來。

於是,明明是打了勝戰的黃皓所部,居然當場就軍心混亂起來了;雖然大多數人當初都是鐵了心要跟著黃皓走的鐵桿擁護者。

但是那可是橫掃李唐天下而親手建立大齊的黃王,或又是征戰多年赫赫凶名的尚總管啊!在他們面前,自己這點斗志和信心,也就像是朝露泡影一般的脆弱不堪。

甚至有人開始連夜出逃,然後又被黃皓親自帶隊捉了回來,當眾砍了頭掛上牆去,才遏制了這種不戰自亂的風潮。但是隨後而來的新朝大軍,依舊是他所要面對的現實。

是戰是逃,還是別尋出路?黃皓如果不能短時內有所決定的話;接下來零星出逃的局面,很可能會繼續演變成為成建制的出亡,甚至反噬道他自身的事端和由頭。

畢竟主動脫離大齊朝廷自立門戶,以求取更多的富貴和自主權是一回事;再讓人不惜一切代價與之死拼到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畢竟隴南之地所處昔日吐蕃的交境之處,眾多番部雜處而曾經隸於秦州天雄軍的配下;既然關內的大齊兵馬,已然抵達此處,那也意味著散關行營的前沿力量,基本損失殆盡,可以宣告覆滅了。

想到這里,他不由愈發憤恨與嫌妒起那個,不動聲色之間已然輕而易舉奪走他本該擁有一切一切的「周和尚」了。

為何他一個半路加入的外人,可以憑借善於經營和大力後方的幌子,輕輕松松的跟在黃王大軍的後頭撿盡了便宜;最後居然成就了就連黃王也不得不被迫承認的基業。

甚至為了籠絡氣候已成的對方,還把叔母膝下唯一的養女下嫁;以確保大軍所過之處的後方無慮和出兵助戰的協力手段。

而自己身為黃王最親近的子侄,出生入死了不知曉多少回,身受創傷之處數不勝數,但是最後換回來的,也只是一個為人前驅的先鋒大將。

要是這樣也就罷了,最後還要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逐漸的變心負情而心甘情願的嫁給了那個他所看不上的「投機取巧」「幸進之輩」。

然後又在一連串想要努力挽回的事件當中,被曾經看顧自己的黃王和叔母一步步的嫌棄、疏遠,最終幽禁起來而逐漸邊緣化。

如果不是有那些同姓兄弟一直在為他緩轉和說項,又有軍府之中的重要人物暗為之援手、順水推舟撥動局勢的話,只怕他的再度起伏和表現便就是遙遙無期了。

最後他也只能按奈下傷情和不忿,努力的做好一個臣下和親族的本分;也一度無畏無懼的想要就此戰死陣中,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面對這些煩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