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襄陽和江陵兩處大城中,太平軍毫不掩飾再度出兵的動靜和消息,也波瀾盪漾的傳遍了大街小巷,而成為最新的話題所在。
比如在一處茶棚之內,
「這大都督府是怎么了,就這么不憐惜民力么。。無論如何,大戰之後,更不當是與民休養生息么?」
這是一個頗為痛心疾首的聲音道。
「就是,就是,這才打完了江東,卻又驅使著將士和夫役們向北而去了,這豈不是要令士民百姓疲於奔命,勞頓不看了啊。。」
也有一個搖頭晃腦的聲音呼應道:
「我看這大都督府是輕取了江東之後,有些輕慢疏怠了啊;怎么偌大的督府上下,就沒有個忠直之士站出來,仗義直諫一二呢。。」
又有人借題發揮道:
「許許是有人蒙蔽了大都督,藉以邀幸以為居功呢;畢竟,大都督在府內日理萬機,卻架不住底下那些輕勝建功的心思呢。。」
這話一出,頓時更有人添油加醋道;
「這可怎么是好啊,我輩怎可就此坐視下去啊。。」
亦有人跟著起哄起來。
「自當要尋得一不畏強暴,可以上達尊聽的德韶卓望之人,代為陳情述願一二啊。。」
馬上有人順勢接口道,然後引得更多人附和起來。
「正是此理。。」
「理當如此。。」
「願從其後。。」
而望著這些興高采烈散去的身影,正巧身在附近歇腳的一名年輕男子,卻是微微別起眉頭對著身邊老者請示道:
「陸師,您覺這且算是人心可用么。。」
「我輩只需安守自己的本分就好,殊不知,這些都是制造輿情的套路和手段呼?」
須眉潔白而膚色黝黑的陸龜蒙,卻是不以為然的平淡道:
「如今大都督府治下越發的廣大,各種心思人等也越來越發繁雜,且看他們背後也未嘗沒有指使發聲,好為自家張目的所在。。比如那些給遷來的商賈、大戶呢。。」
「再說光憑一腔義憤或是口頭上的一時爽利又有什么用;還要看實實在在的行動如何;太平軍治政用事,又不借助這些只停在嘴皮子上的功夫和嘩眾取寵的手段。。」
而在江陵城中的另一處吏員宿舍區內,人稱於九郎的於東樓;也在拜別自己新婚未久,郁結眉眼間開朗許多,臉上卻猶自依依不舍的妻子師氏,並且寬聲安慰道:
「我此去又不是什么陣前的凶危之所,只是附驥其後在糧台輸送中打個幫手;用不著格外的掛念和乞福的。。」
「我這也是為日後更加長遠廝守的打算啊,隨軍出役那是可以折免勘轉之期,還有額外的津貼和補助啊。」
「其他的不好說,難道你不希望我能再輟升一兩階,給家里多拿些錢糧用度回來么;再加上你在童子營里做女先生的進項,咱們後若生養了兒女豈不是也可以更加的寬裕。」
「而我有了更進一步的前程,咱們自然也可在公中換尋和置辦得更好的屋舍條件了不是。。到時候,你想去授學就授學,想留在家中就留家中,亦是兩全齊便不是?」
在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之後,他也終於見到了前來送行的於小妹,以及同樣衣服出門打扮的族兄於鄂水,卻是不免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
他怎么會還不知道,於小妹之前是上門去找這位族兄送別去了。然而對於自己小妹越來越頻繁長時間出門未歸,而與這位族兄越走越近結果,他也只能嘆氣了。
雖然他出於唯一在世親人的兄長身份和立場,一度憂心重重的對著妻子師氏抱怨和念叨過這件事情;然而女人的反應卻讓他儼然無言了。
「你想同時失去妹妹和族兄么,還是那么想做不通情理的惡人?」
「如今太平軍的律令,可有一條是禁絕同姓為婚了,更何況彼輩是快出了五服之選。」
「只要情投意合,你這兄長又不多嘴攪擾,有誰會來多事和無端非議啊。。」
然後,於東樓也只能沉默了;當年他的猶豫和懦弱,已經失去了眼前這個女子;現在付出了偌大的代價才僥幸得以重新在一處;難道還要重演在自己妹妹身上么。
所以他也只能尋機竭盡全力與這位族兄好好打一架,然後用拳頭和口頭威脅來試圖制止對方;然而不幸的是,三兩下干被倒在地上的是自己。
這位一貫笑呵呵,仿若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族兄於鄂水;卻是難得正色的掏出一把刀子來,讓他親手挖開胸膛,好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只是當於鄂水握住他拿刀的手,好不猶豫插破自己胸膛皮肉噴出血來的時候;於東樓卻是莫名想起了之前護送他們兄妹出逃,又被人拷打的血淋淋情景,頓時慌慌張張的逃走了。
因此,最後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的於東樓,也只能用吃人的眼光惡狠狠呢的制止和威脅著於鄂水,可能對於自己小妹過於親近的舉動和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