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傳道單於夜猶戰(中(2 / 2)

唐殘 貓疲 1808 字 2020-06-22

隨著他們不斷派上前去的人馬所營造出來的偌大聲勢,那些在陣前煙塵飛揚往來盤旋的藩落騎兵所射出的箭矢,卻正在變得越來越稀疏和乏力。然而從賊軍車陣中爆發出來的廝殺和爆裂聲響,卻是依舊平穩而密集亦然。

而從正居於車陣之中,雙手端持著一支短銃和後背刺劍,掩身其後待機的見習虞候王彥復視角;自己這里幾乎每一輪的排射迸發,都是有胡騎或多或少被擊落下馬來的;

而對面所凌空射出箭矢,卻是已然沒有多少力度和准頭,就稀稀拉拉的落在了泥地和車廂壁板上。這就是火器依托車壘的戰法,善於後發制人而持續殺傷綿長的莫大優勢所在。

至於那些自以為瞅到破綻,突然沖上前來的小股胡騎就更加倒霉和不堪了。他們大多先是冷不防被腳下的鐵絲攔網給絆到了馬蹄,摔滾或是撲倒又被踐踏在地上;好容易掙扎爬起身之後,就被嚴陣以待的排頭白兵,抵近距離內給用三眼銃、短銃、連弩射殺當場。

期間自然也有少數僥幸躲過殺傷的漏網之魚,得以沖到車陣的縫隙當中,或是想要從上頭縱馬飛跨過去;然後就很容易被數支的長短槍(刺)矛(尖),合力捅在馬肚和大腿上就此變成人肉叉燒了了賬。

然後王彥復在內的少數敢戰尖兵,還會乘勢上前進行補刀和捕俘;因此僅僅是接戰了小半天下來,車陣之內的傷亡也不過數十之數,但是車壘各處刻意留出來的縫隙,卻是已然被人馬屍骸給填塞過車壘高了。

而哪怕到這時候,他們甚至還留有相應的後手而尚未使出全力呢。或者說這些藩落騎兵,就是一幫恰如其分的對手,哪怕是沒怎么上過戰陣的新手,也能很快從他們身上找到信心,和緊張而游刃有余的節奏感來。

然而,這種能夠充分鍛煉人的局面,也沒有能夠持續多久就被再度改變了。在越發西沉的如血斜陽之下,籠罩在車壘周圍的最後一抹煙塵,也爭相退潮一般的號角聲中終於暫且落定。

透過層疊鋪開的人馬屍體,遠處那些退走的藩落軍馬再度聚集起來;然後又從中開出了一支不乏甲光閃爍卻服色各異的騎兵來;卻是在一番短暫而急促的內部爭執之後,還是有人力排眾議,集中了這些部落頭領們的帳衛和護兵所在,想要在天黑之前再做一次努力嘗試。

這時候滿嘴焦渴而臉上被火葯煙氣熏得發黃,笠帽盔下發梢干枯卷曲起來的王彥復,也終於聽到了身後不遠處觀陣的自家車營分團校尉羅念,發出了新的號令:

「樣子隊,把咱的小炮車再拉上來。。裝三倍的散丸。。」

「白兵隊前出預伏准備。。」

隨後,趴伏在車壘外輪轂縫隙下的王彥復,也在自發抖動迸濺而起的砂石塵土顫顫中,明顯感覺到了與之前環陣而走馳射游斗的那些蕃落騎兵,完全不同的明顯震感;那是完全集結在一起的大群馬隊,所能夠帶來令人心肺為之窒息的沖擊和震撼力。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片刻間才發生的事情,那些在西下斜陽中背光而來像是染上一層殷紅顏色的敵騎,已然是紛沓而至帶著一股濃郁而熾烈的風氣,頂著越發稀疏雜亂起來的放銃聲撲近了車壘所在陣前;霎那間得人馬嘶鳴與不明怒吼聲中,王彥復甚至能清晰看見對方所揚踏下的斗大馬蹄。

然後近在咫尺的雷鳴聲驟然炸響,那些披甲敵騎的先頭,就被從車壘缺口中驟然迸射和噴濺而出,暗紅滾卷的火光和大蓬灰白煙氣,還有密密麻麻細碎的軌跡線給兜頭蓋臉的籠罩了進去;又變得支離破碎或是百孔千創、糜爛不堪的倒退了回去,劈打和澆淋在後續跟進的敵騎身上。

然而,這些敵騎大多數也無法再保持他們沖勢和隊形了,他們他們胯下收到巨大聲響和火光驚嚇的坐騎,幾乎是相繼揚蹄踢踏著停梭不前,或又是向著左右爭相避讓開來;然而就是陣前這么稍閃即逝的幾息耽擱,已經足以讓具列車壘之後的數十名投火隊員,丟出第一輪的爆彈和火油彈來。

然後,就在這些相繼下馬想要轉為步行再戰的蕃落騎兵當中,此起彼伏的轟然崩炸和爆燃開來。頃刻之間,首當其沖的王彥復也只能用一片小牌護住自己的頭臉,而任由那些迸濺開來的土石和鐵屑碎片,連片擊打在自己身前和車壘壁板上噗噗作響。

而那些相繼沖擊而來,卻又被堆疊的人馬屍體絆倒和阻攔著,不得不聚攏在一起想要奮力攀越和清理的敵騎,也一時間在各般凄呼慘號聲中中人仰馬翻倒了遍地都是;然而這時還能夠站立的身影,就成為了抵近排射的火銃最直觀的殺傷目標。

而伏地掩身的王彥復,也同樣手疾眼快的抬手短銃,迎面擊遂了一名最近敵兵的半邊面頰;又挺起刺劍扎在另一名敵騎沒有防護到的胯下。。。

當更多受阻的敵人借助著坐騎屍體的掩護,再度不顧一切沖殺上來的時候;車壘內再度炸響開來的炮擊轟鳴,也毫不猶豫的摧毀和撕碎了他們又一次徒然的努力;然後周而復還的又是一輪投彈和數排齊射。。。。

因此,當天色逐漸放暗下來的時候,車類之外的戰場當中除了蠕動掙扎的傷員和陳橫的人馬屍體,已然再沒有成建制敵軍的存在了;而在即將降臨的夜幕卻成為遠處點點火光之中,正在倉惶遁去的藩落殘軍的最好掩護。

畢竟,激戰了一整個白日的車團之中,也實在抽不多少力量進行有效的追擊了;但是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很快在灞水對岸的另一頭幾枚顏色各異的焰箭,再昏暗的夜空當中緩緩升騰了起來。這也代表著剛剛抵達附近的生力軍,已然接過他們的追擊任務,而再度與沙陀軍的斷後人馬交鋒起來了。

而在終南山下,再度從郎官鎮乘夜突圍至此的奉誠軍使李克修,也在一塊長著稀疏灌叢的小台地上,迎來了自己的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