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單於濺血染朱輪(續(1 / 2)

唐殘 貓疲 1426 字 2020-06-22

當天色再度放明之後,咸陽以北涇水上游的仲山腳下樹叢中,原本抬著擔架的一行人等已經丟掉了負累,還多出幾匹半路劫奪來的騾馬;並換了一副行頭和面貌,更抹干凈臉上身上塗抹的血污和油膏,只是難免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異味。

「眼下就只有這些物件,倒叫相公委屈了。。」

領頭將校親手端著水囊和干餅送到其中一名一絲不苟的端坐樹蔭下,灰頭土臉須發都被汗水和土垢結成塊的老者身邊低聲道:

「相比喪師覆亡的,老夫這點兒折辱又算得了什么了,只可惜了那些河東將士了。。」

然而死里逃生的崔安潛,卻是只是淺淺喝了幾口就搖頭道。

「老夫身為主帥討賊不力,亦本該與之偕亡的;只是念及河東的表里山河,百萬軍民的存立與安危所系,萬萬不能因此淪於非分之輩,才不得不勉勵厚顏苟活下來的。。」

「相公此番脫難,定當能夠洪福齊天,不待多時就率師再來討還這一世的額利。。」

這名將校依舊是恭維道:

「那便是承你美言了,」

崔安潛也是強顏略作振奮的嘆然道:然後毫不猶豫的啃咬起硬梆梆的干餅來。然而他在心中卻是明白和知曉得很,自個兒未必能夠再看到卷土從來的這一天了。

一方面是這次的損傷過甚,幾乎把當初代北行營和河東三鎮,集聚下來用來鎮壓和討伐沙陀澄藩部的力量和庫藏給損失殆盡,不知道要過多少年才能規復過來。

另一方面,他也已經將近五十七歲而難掩老態了;常年戎馬生涯的奔走征戰,也在他身體上積累下無法磨滅的疲病傷痛,所謂的「殺生菩薩」「血手相公」也難道生老病死的歲月之厄。

尤其是經歷了這次關內討賊先勝後敗,匡扶朝廷的夢想和志向,幾乎是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慘痛潰滅之後,他也感覺到自己越發遲鈍的精力不濟,以及身體里氣血活力已然時日無多了。

是以,他如今能夠逃回河東去的唯一指望,就是在自己剩余最後一點歲月當中,穩住如今已然空虛和貧弱不堪的河東道局面,好將這一片猶自忠於朝廷的王化之地,交給自己認可的人等接手。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那些從征關內的四大藩落軍馬;如果能夠在與賊軍的對戰當中損耗和死傷亦是慘重,對於日後河東道局面的穩定和平衡,反倒越發是一件好事了。

而最壞的結果,就是官軍損傷慘重而藩軍卻是尤有余力,那一旦被這些桀驁難馴,畏威不懷德的塞外邊傍、藩部所在給窺破了虛實之後,哪怕不就是當年代北雲中沙陀之亂的故事重演了。

所以,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變相犧牲了尚稱恭順的契必璋及其回鶻軍,又對於主動前來聯系的城外沙陀部以為重諾利誘以為策應,只為了創造出河東軍得以脫困和突圍的契機。

只是他還是低估了那些太平賊和黃逆本部的決意,更未嘗想到敵方還有新的生力軍加入到戰斗中來,而不惜代價死傷累累的阻擋住了通往中渭橋的最後一段距離;反而將牽制和接應的沙陀兵給壓制、分隔和圍了進來。。

「接下來,我們就走延州路,出綏遠再折轉入石州多的定胡塞;哪怕多繞地遠一些,也要盡量避開河中鎮的治下。。」

感受著滿是渣滓的干餅在腹中慢慢泡水脹大的飽腹感,自覺又恢復了幾分氣力和精神的崔安潛再度開口道。

「至少從丹州到晉州的汾川道是不能再走了;雖然當地的守臣乃是心向朝廷的,卻難保王重榮此獠問詢忽起歹心。。至少走山外、代北一線,關內(兵敗)的消息尚不及傳至,有利於我等收攏、征調當地的守軍,掌握住後續局面。。」

說到這里,崔安潛再度滿懷意味和感傷的,對著這名將校起身拜道:

「如今老夫的這一路歸途安危,還有河東百萬軍民的存亡旦夕,都要拜托諸位了。。。」

「怎當相公如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