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禾黍不獲君何食(中(2 / 2)

唐殘 貓疲 1817 字 2020-06-22

這也是那名駐軍聯絡員得以蒙難的主要因果;他雖然小心戒備了可能來自鎮子里的變亂和威脅,但卻在出奔求援的時候被埋伏在外的襲擊者給半道圍攻和殺害了。也就是這種輕車熟路又表里陰陽的做派,讓這個鎮子一次次從地方勢力更替當中,得以善存了下來。

或者說,這些人已經習慣了對於強大者示之以柔媚和順服,然後又在對方一旦露出頹勢和弱點之際,毫不猶豫的反噬和坑害之,並將其在大多數班底人心中,美化和扭曲成保全自身和鄉土的義理,以及理所當然的亂世存亡之道。

而在此之前被他們所殺戮和殘害的對象也數不勝數,有敗退活過境的義軍和官兵,也有一頭撞上來想要撈一把的流匪、寇盜;甚至還有不斷逃難避禍至此的州縣大戶、富商和官宦人家,都難免最終悄然無息的身陷其中,就此音訊斷絕了。

若不是於九郎節外生枝而事前就發出了請求協力的口信,只怕他們這些人都要先身陷在這里,而勿論日後是否太平軍有機會替他們報仇雪恨,一切都已然晚矣。盡管如此,最後能夠被找回來的死難隊員,也都是被殘殺以為泄憤之後零碎了。

而這么一番刻骨銘心的代價和生死一線的慘烈結果,讓於九郎在內的這些劫後余生的「三支隊」幸存者,對於自己的所進行的工作和推進的事業,有了更加透徹和明了的覺悟。

若是自己這些人都不能痛下決心和狠下手段,來打爛、清洗這個前朝留下來鄉土間的積弊深重,卻又不知道又多少人要深受其害呢,又怎么能迎來真正安樂無虞的清平世代?

若果沒有能夠認清楚這一點,只怕日後太平軍在淮南推行的局面,還有更多「三支隊」成員的行事,還是會難免遇上不可避免的損失和破壞的。

然而,對於王墩兒在內的這些,半路被抽調和召集而來增援地方的輔卒而言,在初上戰陣輕取急勝的興奮中還沒回過味來,卻在接下來的善後處置當中,又趕上讓他們大多數人忍不住作嘔連天或是瞠目欲裂的情景。

畢竟,在戰陣廝殺當中變成殘缺不全或是肝腦塗地的屍體,他們也不是沒有收斂和掩埋過。但是被禁閉在田庄里的囚牢和山林據點當中,各種飽受凌虐和殘害的婦孺人等;還有從河塘和池泊里撈出來殘缺不全的屍骨,就是完全在沖擊著他們這一輩子生為人的心理底線了。

所以在後續的審判當中,他們對於那些呼天搶地或是哀嚎連天的庄內眷屬們的哭求,已然是麻木的心底起不了一點波紋和同情分毫了。因為這些人眼中的親情和和睦,都是通過殘害他人的手段來事先的。

然而,令王墩兒有些意外的是,他們的任務也並沒有因此結束。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斷有自方方面面被安排過來參觀和見證的軍中、地方代表團體,在這里親眼目睹了相應保留下來的罪證累累,以及由他們所維持秩序的逐批審判過程。

而死里逃生的於九郎在養傷期間,也意外接到了全新的調令和變相升遷的文書。讓他前往位於黃州州城黃岡糧台待命(調養);同時因為表現優異的考績結束堪轉年限,就地提升為第九階的吏目副。

當然了,明面上的說法是,因為他在這件潑天罪惡的事端當中,不但處置得當保全了自己還及時求援,足以被樹立為相應「三支隊」人員當中的「典范」,因此還有後續一些內部的榮譽和實物獎勵。

而在內里的緣故,則算是為鎮反會所屬數千名在編干員,以及上萬名外圍附屬、協從人員,爭得一個不大不小的臉面;也為反擊那些外界的非議和毀言,算是提供了一個重要輿情上的斥駁和反擊素材。

要知道,如今三支隊出身的人士,除了積累功勛和年資轉入軍中或是提刑、監察、巡禁(治安)、巡檢(緝私)等相關強力部門之外,也可以就地轉為地方基層的吏員,而成為大都督府底層政權執行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所以,擺在他的面前足足有三條道路可選;要么繼續在鎮反會的編制內,轉入下一支普查隊或是工作隊當任領隊之責,而不是所謂臨時性的「隊代表」。

要么選擇轉入黃州地方新組建的巡禁隊,在黃岡、黃陂、麻城3縣一(邾城)邑之中,再拔高一階擔任一名(隊)副巡長;就此專屬一方治防事務。

此外,就連位於黃州的討擊軍糧台院使下,也對他表示出了某種興趣,認為依照他的工作經驗、知覺和臨機對應手段,可以以特任文員的身份,加入到後方打擊隊的序列中來。

然而,作為臨時同僚的旅帥王秋卻也給他發來了邀請。因為在這件事情當中表現出來的果斷和干凈利落,在王秋身上因為「違背軍令、擅自行動」所背負的訓誡和觀察期限,也終於被取消了。

因此,他決定動用自己為數不多的舉薦名額,邀約於九郎這個還算看得上眼,既能拿刀拼命也能夠腳踏實地的做事的士子,前往自己將要就任的新組部隊——廬州暫編十九營第一團,擔任一名司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