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禾黍不獲君何食(下(2 / 2)

唐殘 貓疲 1609 字 2020-06-22

也就是大都督府發起這么一次淮南攻略,而需要在地方上後續編列和整訓更多的輔卒。也等於是給了他們這些尚有一技之長的舊屬官軍背景人員,一個改換身份重新為督府出力報效的破格機會;

至少在成功加入進來之後,一筆安家費和服役期間的軍隊眷屬臨時待遇,也是跑不掉的。這也意味著他的妻子不用再挺著略顯的肚子去上工,待在家里自然有人關照和可以考安置費維持所需上很長一段時間。

像是哥舒蒂奇這一次應募,因為是承了別將張東的老大人情,有來自他這中中層軍官級別的擔保和推薦。就得以臨時的隊正官兼任了輔卒的教練,以教導和操訓他們操使弓弩陣射的技藝,這無疑也是哥舒蒂奇早年所擅長的事情。

他畢竟與王弘范這般需要到田里自食其力、辛苦鞠耕的世代軍戶不同,多少也是個國朝拱衛的神策軍中下等將門出身。因此雖然家門落魄了,但是一些諸如刀槍弓馬之類的世傳所學,還是沒有完全忘卻或是生疏掉的。

而在他兼領了這個教練職責之後,除了旬日給錢100文之外,還有按日算的十文教練津貼。按照三日一訓的頻率他至少可以多拿八九十文,而且是大都督府發行被稱為「太平青錢」的足色新錢,而不是過往那種歷代通寶混雜的折色錢。

所以只要他在太平軍中服事一天,家中就有源源不絕的進項,可以為妻子雇請一個粗手婆子在家燒火做飯,照顧生活起居直到孩子的出生,或許還有余裕采買一些軍中專供的廉價雞魚罐頭,以為滋補和調養所需呢?

因此,不管他心中還有多少殘留的復雜情緒,但是對於眼前的待遇和現狀還算是安於亦然。既不用直接上陣與昔日的官軍所屬拼命廝殺,只要帶領輔卒巡守後方鎮壓一些土團、盜匪之流,順便鍛煉他們的戰陣技藝。

只是這太平軍中的規矩和章程也未免太多了,以至於詳細和繁覆到身為士卒的坐立起居、衣食住行,等等的日常行舉操行尚且不足;而最令他詬病的則是禁止無來由的體罰和過於嚴厲的肉刑懲戒手段。

要知道無論是朝廷的官軍還是藩鎮的鎮兵,哪個不是這般不斷的打磨和折辱士卒新伍過來的。唯有如此,才能令士卒在習以為常了肉體和精神的打熬之後,變得於內唯命是從、令行禁止,而對外凶暴殘橫、悍不畏死。

但是在這里,除了禁閉、站枷、鞭笞、杖擊等日常手段之外,居然還讓士卒早晚會操和進食前的傳唱,夜間修習和講談的進修;還有各種曲藝文娛的手段來進行時時的宣貫和耳提面醒。如此大費周章教導士卒「學道理」「講覺悟」的手段,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然而,在通過日常被迫接觸和代為通讀太平軍所發下的那些小冊子,哥舒蒂奇也多少明白和領會了一些事情。比如所謂世人總在利益所驅之下,用造價低廉而不堪所用的劣錢,不斷取代做工精細而用料考究良錢的道理和比喻。

也就是說在過去積重難還的朝廷體制之下,就算世上有再多的忠臣良將、熱血義士前赴後繼,也不得所用而只能蒙塵暗投;就算僥幸得以位列朝堂,也根本禁不住各種奸佞橫行的朝局和氛圍之下,相繼被構陷、坑害致死或是白白內耗殆盡,而導致國事不斷敗壞的結果。

這已經不是在位天子或是滿朝臣公某家某姓的忠奸賢愚問題了,而是整個朝廷賴以為系的根基都已經被朽壞、蛀空;而結算沒有河南的黃巢和王仙芝之輩,也有其他在災禍連年中走投無路、應時而起的劇賊逆首,而難逃遲早覆亡的因果。

如今回想起來起來,像他這般神策將門世家的悲劇,或是王弘范這般屯營軍戶之家的遭遇,在國朝當中豈又是偶然之事呢?若是連乾元以後號稱天子親軍、京畿屏護,努力維系中樞權威不墮的神策軍左右行營都不得好過,那如今這個朝廷又能指望什么呢?

所以當張承范帶領他們這些在京神策軍中,最後一批堪戰之兵也潰滅在潼關之後;他就已然隱約有些察覺,就算沒有天子棄都西奔之事,這個無力號令抗賊的朝廷也只怕要走到了盡頭。

然而,顯然自己就是沒有看明白這種事情的趨向,才有了後來那么多的人間慘事和悲歡離合的種種坎坷。哥舒蒂奇如此忍受著身邊的聒噪,一邊滿懷心思的行走著;突然前方傳來的大片此起彼伏的呼嘯聲,而走在前頭的一名騎手更是應聲而倒。

「敵襲。。」

「備戰。。」

哥舒蒂奇一遍怒吼著,一邊舉起手牌當下一只凌空拋射而來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