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烽火晝連光(下(1 / 2)

唐殘 貓疲 1798 字 2020-06-22

而在距離八百里之外淮南境內。雖然隨著廣陵、山陽、鍾陵等地的相繼陷落,而代表著淮南十三州全境基本上落入了太平軍的掌控當中;但是在廣陵以北到山陽南邊的高郵湖一帶,零星而頻繁的戰斗卻依舊時有發生。

因為,那些從廣陵城中出逃的楊行慜舊部,朱延壽、田頵、呂師周、安仁義、趙惶等殘余人馬,依舊在高郵湖流域的眾多結冰的水澤與草盪當中苦苦堅持著;並且還攻破了好幾處本地的塢堡和集鎮,將其中不分男女老幼俱是殺掠一空。

因此,只要行進在枯敗的大蓬荒草之間,也許不經意還可以遇到幾具被凍得硬邦邦的潰兵屍體,就這么覆蓋著或薄或厚的雪花,而仿若是落地生根與這天地萬物都融為了一體似的。

裹著夾絨大衣而帶著覆耳大帽,騎在一匹同樣披著毛氈駑馬上的鎮反會新任特別顧問徐溫,也心事重重的在這支滿載輜重的隊伍中緩緩行進。

在大雪時斷時續的冬日里行進,並不是一件特別輕松的事情,他這一路過來至少歇腳了五處地方;其中有三處都是普通村落民居改造而成的聚集點和編管地,但是他居然沒能看見一個凍綏或是飢餓的死掉的人等;哪怕是那些明顯體質更弱的老幼婦孺,在陳舊衣物之下也是一副生氣有余的模樣。

這不由讓他暗自心驚起來,至少對於如今飽經時疫與戰火的璀璨,而遍地荒蕪、人口凋敝的淮南境內而言;太平軍在這些不經意的細節當中,所表現出來的物資投放和分派、後續維持和保障能力,又是如何可觀可畏呢。要知道,徐溫也曾經在幕後主持過大軍糧草籌集和輸送,又怎么會不知道這其中的艱難與大費周折之處呢?

他可是親眼所見這支輜重隊伍,從那些江上游曳的車船上卸下來堆積如山的石炭和口糧、油脂;然後又沿著滿是積雪的道路堅定前行著,將沿途所過的屯庄和據點當中的庫房塞得滿滿。然而,這只是如今穿行於淮南境內的無數只隊伍當中,稍微大一點的那支而已。

而這些沿著大江破浪而來,又變成通達四面八方的洪流,同樣也是太平軍強大實力的另一面佐證。在這里不再是刀槍劍戟弓弩火器轟鳴時的摧枯拉朽,攻城拔寨無往不利的武力威懾;而是另一種救世濟民、活人無數,而足以直擊人心的莫名偉力和底蘊深厚。

至少他可以暨此確認一件事情了。經過這個嚴酷的冬天之後,無論是昔日追隨的恩主楊行慜,還是廣陵城內那些淮南節衙的部舊們,所期待的一呼百應、鄉土景從的局面,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因為任何抗拒和排斥太平軍的存在,不是在此之前就被剿滅和搜殺,就是倒在橫行的時疫下,余下來的也根本熬不過這個冬天的嚴酷。

所以,最後在來年春天能夠活下來的,只能是那些普遍感激和遵從太平軍號令和主張,的所謂「新土順民」而已。或者說,徐溫他自己就是這些新土順民當中僥幸得以出頭的一員吧。要知道,在被調遣過來之前,他已經在老家廬州參與了好幾次大規模的集體審判,及其前後准備的各種事宜。

也把那些殘余鄉土勢力身上,尚且掩藏很深的積年罪行和諸多情弊手段,給逐一揭舉和清查了個底朝天;可以說是通過這個自絕於鄉土豪姓、縉紳的投名狀;他才得到了更進一步的任用。因此,他如今只能憑仗對楊氏舊部知根知底的優勢,盡快協助平定淮南地方,而在暨此太平軍所代表的新朝勢力當中站穩腳跟。

然後若有可能的話,徐溫其實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小私心。也就是聽說太平軍接納了大量從北面送過來的舊朝宗室女眷;並且給安置在了一些歌舞曲藝的宣教部門內。他日後能夠站穩腳跟之後,也未嘗想要求取其中一位前朝的血脈,然後稍微提升一下自己販過鹽、也做過強盜的家門才是。

他正在想入非非之間,突然不遠處落滿雪花的枯敗葦盪中,發出了大片的搖曳和震盪起來的噗噗聲;然後是鬼哭狼嚎一般的刺耳聲響當中,相繼沖出許多沾滿雪花的身影來。它們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惡鬼一般,毫不停歇噴塗著白煙氣息而撲向了這支前後拉長成一字長蛇的輜重隊伍。

很快的,那些負責牽挽和引導牲畜的民夫見狀頓然一哄而散,沿著道路兩頭徑直奔逃而去了;然後是那些隊伍中夾雜的輔卒,也很快被這些襲擊者給沖散開來,而將這些滿載的輜重車馬,盡數丟給了這些突然出現的襲擊者。然後就見這些滿身雪花的襲擊者,迫不及待操刀砍破了覆蓋在車上的篷布封裝,而將其中散落出來的米面豆餅等物,合著冰雪抓起來大吃大嚼起來。

然而正在隊頭,恰巧隨著這些退下來的輔卒,而避開那些襲擊者勢頭的徐溫,卻是在臉上露出某種悲哀和閔然的神情來。太平軍的東西豈又是那么好搶奪的。而這些退下來的民夫和輔卒,也並不像情理當中表現得那么慌亂和無序;他們很快就在道路兩頭重新聚集起來,甚至連手上的兵器和弓弩都沒有丟掉多少,仿若是在期盼和等待著什么。

下一刻,正當這些襲擊者在努力拖曳著試圖搬走馬車上的物件,或是將其挪移到那些從車架上解脫開來的馱畜身上;突然遠處細細碎碎風雪當中,就響起了有些變調的喇叭和尖銳哨子聲。然後,在風雪中緊接而至的卻不是什么刀槍劍,而是一團團帶著弧形煙跡轟然炸裂在這襲擊者之中的火球。。

頓時將這些襲擊者給震得七倒八歪,又相繼點燃了一些人的衣物和車上堆載的輜重;更有一些火團在道路兩邊的蘆葦從中落地不熄的熊熊燃燒起來。頓時就將這些襲擊者的位置和身形給明亮的映照出來;正當他們驚慌失措的丟下手中的東西,想要轉身掉頭逃進那些葦盪之中,從道路兩邊圍攏過來密密迸射的鉛雨,已然兜頭蓋腦的籠罩了他們。

只見這些渾身顏色斑駁的襲擊者外圍,頓然凄厲慘叫著以各種姿態紛紛撲倒、跌墜在了雪地上,剩下還在猶疑不決的的幸存者,這才仿若是如夢初醒一般的決然連滾帶爬,全力逃進火勢尚未完全蔓延開來的葦盪之中;然而,還沒有過上多久,這些身影又相繼從葦盪中逃了出來。

因為,隨著被踐踏的滿地狼藉的葦盪枯草,一起沖出來的赫然還有身穿鐵鱗甲頭戴帽兜的太平騎卒。他們就像是驅趕豬羊牧人一樣的夾槍揮刀,將這些敗逃的敵人給過篩一般的重新驅趕回來,最終變成了亂哄哄盤踞在道路上的一大群。。。。

待到了第三天,隨高郵湖的廣袤蘆葦草盪中的諸多野村在內的秘密據點,相繼被按圖索驥的太平軍將士殺上門去,逐一搗毀之後又付之一炬之後;在高郵城中也一時間聚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各色俘虜。

只是昔日縱橫淮南之地,總是努力保持一副基本光鮮體面的壽濠軍,如今就像是乞丐一樣的用各種能夠找到布片織物纏裹在身上;他們個個面黃肌瘦羸弱的連基本甲衣都穿不起來了;外露的頭臉手腳等身體部位上,還有多處青灰發紫的凍傷痕跡,而只能像是鵪鶉一樣哆哆嗦嗦的蹲擠成一團:

這讓負責前來檢視的徐溫,看的是不由百感交集卻又不知道能說什么好了。這時候,帶隊尾隨接應的騎兵虞候陳肚兒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