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開營紫塞傍(下(1 / 2)

唐殘 貓疲 1680 字 2020-07-09

就在長安外郭城內諸多戰敗之後的客軍將領,各自迎接自己迥然各異命運前程的同時。皇城大內數丈高的朱雀門附近城牆之上,虛弱的只能坐在抬輿上的黃巢,也在巡視著著自己麾下最後的守軍,然後用嘶啞而疲倦的聲線,叫出一個個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來,三言兩語的鼓舞和勉勵著。

雖然他已經在臉上塗抹了亮色的胭脂和光凈的油蠟,好讓自己看起來顯得精神而有起色;但是厚厚面脂也掩蓋不掉的眼窩深凹處,和密布皺紋處已經越發松弛下來面皮。因為就在前天夜里主動陪著曹皇後用過一頓晚膳之後,他就再度昏倒了。

然後這一次醒來的倒也快的很,幾乎沒有造成什么影響和波瀾;而醫官也只是老調重彈的說是積勞成疾的身子太過倦怠,而多加卧床休養就好了。然而此時此刻的他卻又怎么能夠躺得住呢?他只怕自己躺的時間久一些,或是那一天沒有公開露面,就在皇城守軍的士氣和軍心當中,造成不可晚會的影響。

畢竟,在如今這個坐困愁城的位居之下,他可以相信和依仗的人反而越來越少,疑心卻是隨著身體的不虞而越來越重了。哪怕就算是他過去號稱一體同休的黃氏宗親,也在城中的亂戰之下,出現了投敵、降敵和棄守而逃的例子;就更不要說是那些追隨多年或是新晉提拔的外姓將領了。

在那段官軍攻打最急切的日子里,他好幾次在妃子的懷抱當中夜不能寐,因為擔憂自己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然身在官軍的囹圄之中了。因此,他就這么睜著眼睛一直聽到了天亮十分才迷糊下去睡了一會,然後又冷汗沉沉的做了好些噩夢。

夢見的內容大都十分的模糊,他已然記不甚清楚;比較印象深刻的就是沒完沒了的轉戰和逃亡歷程,然後一次次的受挫和頓足於堅城大邑之下,身邊能夠追隨的人也越來越少,乃至在眾叛親離的深谷之中,被舉起刀槍反戈相向的尚讓等人包圍,然而,自己流淚懇請外甥林岩砍下自己頭顱,交給官軍以送他一條活路。

然而現如今林岩已經早早去了江陵之後,就在沒有消息可以傳回來了。而早已背叛的尚讓也在遠在山南西道,而根本沒有讓這場夢魘所代表的征兆變成現實的可能性了。但是這個夢所蘊含的內容依舊讓他耿介於懷,而疑神疑鬼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因此籍故處死了尚讓舊屬的老兄弟徐琮。

反倒是不計前嫌主動回到他身邊的曹皇後,給了他在一片累如危卵的內外交困之中,最後一點的慰藉和依靠。只是黃巢能夠賦予的信任也只有一半,而同樣暗中安排了多股人手進行交錯監視。他並不擔心對方會奪權或是做點其他什么的,只是害怕有一天還會突然失去對方而已。

(因為曹皇後曾經氣急有言:留爾嫌棄,莫不如江陵怡孫。。)

所以在喝了好幾頓湯葯之後,他還是強撐這讓人把他用肩輿給台上了城頭,算作另一種形式的巡游和鼓舞士氣了。只是昨天經過了一輪城頭上吹風下來,他又發現自己左邊的面皮失去了知覺,也不能在動起來了。好容易用葯熏和針石手段給梳理回來,卻是嘴角歪了說話也不利索了。

好在重新回到他身邊的曹皇後,很快想出來了一個不算辦法的權宜之計。就是用宮中供奉院一個擅長腹語和擬聲的小宦,隨時隨地跟在黃巢的肩輿背後,專門負責背誦和接續上一些較長的例行套話。這才將局面給繼續糊弄著維持了下去。

現如今,官軍的攻勢總算是停歇了下來,而撤入皇城和宮城之間的軍民眷屬,情緒還算相對穩定的;依靠宮內早有准備的儲集和昆明、太液諸池的供水,食水器械也還算是充足。然而零星的逃亡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在了宮城的守軍之中。

他們倒不是向著城內的官軍占據區域逃亡或是尋求投降,而是多在剛剛天明時分,沿著外牆部分遠離的含光、玄武、重玄門方向,用自制的繩索給縋下城去,然就此越過嚴重淤積的護城河段,消失在了原野之中。

因為天氣逐漸轉暖而冰雪開始消融的緣故,此時的野外依然不再是那么人煙隔絕,而令人難以忍耐了。而以官軍如今的勢大,也沒有辦法完全盯住城北足足又十幾里寬的曲折城牆段落,而只能重點看住幾個適宜大部隊突圍的城門處而已。

所以只要不是運氣不好正巧撞上官軍的游騎,還是有相當概率給逃掉的。而對於這種狀況,起初黃巢也是下令嚴防死守,以黃氏宗親為帶隊上城加強巡哨,而捉殺了一批又一批的以儆效尤。然而,很快就有人相繼控訴到黃巢面前,聲稱這些黃氏宗親濫用職權,構陷和羅織罪過於諸多外將。

然後在連坐法下,又有抓捕和處置逃亡最得力的黃氏宗親,黃巢一個堂侄在夜里巡城時失足摔死在了護城河里。而對此矛盾分歧的局面,黃巢甚至無力深究其中的內情和真相,而只能快刀斬亂麻的各大五十大板給處置下去。

負責行事的剩下幾名黃氏宗親被嚴厲申斥和奪職另用,而負責出頭申訴的那名軍將,老兄弟出身右散騎常侍、殿前右監馬祥,也在嘉勉式的給予賞賜之後被另委為衛尉卿,變相的閑投散置起來了。因此,查禁軍中逃亡的事情也就此無疾而終了。

因此到了後來,就連黃巢名下直領的拱衛三軍,也開始出現了討亡人等;因為其中新補充的人員已然超過大半數。這就讓黃巢的連坐法再也沒有辦法維持下去了。因為,繼二連三發現可能因為部下逃亡,而在事後被嚴厲連坐的隊官,也脫下袍甲就此沿著逃亡者留下的繩索,跟著逃走的例子。

如果再嚴格沿著相應的干系連坐下去的話,黃巢發現自己最後可能會陷入無人可用的困境,或者干脆就將部下們都無意間逼到對立面去的嚴重後果。所以,他只能再暗中果斷叫停了此事,並且召見了相關人等,努力控制住了事態的進一步擴散。

因此現如今,皇城大內的守軍之中零星逃亡依舊存在,但是只要是不向著城內官軍逃奔而去或是打算開門出降,那就只能是且做裝聾作啞的暗中網開一面了。

因此現如今,皇城大內的守軍之中零星逃亡依舊存在,但是只要是不向著城內官軍逃奔而去或是打算開門出降,那就只能是且做裝聾作啞的暗中網開一面了。至少城內還有七八萬被監守起來的軍民百姓,按照眼下的逃亡速度和可以補充的後續丁壯規模,樂觀一點想還可以堅持到春夏之交去。

「聖上萬歲金安。。」

在一陣陣的招呼和禮拜聲中,卻是突然有一個突兀的聲音問道:

「啟稟聖上,敢問大齊的後援人馬。。還要多久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