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孟冬沙風緊(中(1 / 2)

唐殘 貓疲 1944 字 2020-07-14

在隆隆的炮擊聲中,最終李明達親率的涼州官健(曠騎),還是有些遺憾的放棄了對於城下潰亂士卒的追擊,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干涸的護城河里,居然又重新聚攏整隊出一個不規整的陣容來。

而少許追殺上頭而不顧號令想要繼續上前驅趕的官健騎兵,卻是被門內側開出來貼著牆根列陣的數排賊軍,利用護城壕與人人馬的高度落差,以火器接連齊射所中紛紛落馬下來;而僅剩少許幸存的騎兵忙不迭的掉頭奔逃回來。

「踹之不散,潰而復聚,果真是朝廷深以為忌憚的悍賊啊!」

控馬奔走當中李明達卻是臉色肅然道,隨又對左右下令:

「吹號徐進,莫要戀戰,火速轉到城南。。再隨我多多擊破賊勢!」

隨著不斷吹響起來的螺號聲,仿若滾滾洪流一般幾乎氣勢未減多少的涼州官健,很快就拉長了隊形踏過已經被沖破多處而顯得一片狼藉的營盤,與城牆下屍橫枕籍戰場的間距;如涌潮一般的迅速飛逝在了城牆東南角處。

而這些涼州官健從城東轉戰到城南,仿佛也只是費了大半個時辰而已,大多數騎兵連人帶馬也只是看看出了一身熱汗。然而,就是在城東的這一陣耽擱和拖延,出現在他們面前已然是從煙火四起的先揚軍營壘中迅速收隊回來,以刀槍弓弩的嚴整以待的緊密陣列。

這一次,就再也沒有任何虛張聲勢和避重就輕權謀余地了。望著已然被點燃處處的先揚軍陣營,飛馳而至的涼州官健,幾乎是輕車熟路又默契十足一般,在堪堪距離最大射程的百步之外,突然就人馬嘶鳴左右分裂開來,而變成抄掠過太平軍多重結陣兩測的鶴翼之勢。

只見這些如同展翅飛禽一般拉長延伸而出的輕騎,在飛掠過太平軍陣列側邊的那一剎那,卻是紛紛揚起手中搭箭的角弓,幾乎是毫無間歇的接二連三方放射如雨;就在這么盤旋而過的十幾個呼吸之間,他們就已然宛如行雲流水的一氣飛射出四五只到七八只的箭矢。

而以四平八穩而內在中空方陣應對的太平軍側列,也毫不猶豫在口令和哨子聲中追逐著這些飛馳掠陣的人馬,而以預先設定的提前射界,持銃越過垂下刀矛持牌蹲伏姿態的白兵頭頂上,不停放出一陣又一陣的層疊煙氣和細密彈丸來。

只見一時間咻咻的箭羽與灼熱的鉛子破空往來交織著;不斷在白羽顫顫和血色迸濺當中,貫倒太平軍陣排頭忙碌著往復裝彈放射的銃手和縮身蹲守的白兵;或又是波及到飛馳之中的騎士,頓然人馬嘶鳴的驟然翻倒在地又被毫無間歇的踐踏過去,或是仰面失身墜馬被倒拖而走出隊列。。。。

而作為光州王氏兄弟的老三也是唯一剩下的單身狗,原本居於第四排待機和負責轉填子葯、遞送火銃的王審圭,也已然隨著不斷替補向前的序列,而最終站到了大陣外圍第一列直面敵勢的排頭位置。而那些負責半蹲持牌掩護他們的白兵,也已然變得稀稀拉拉。

而那些仿若是無窮無盡的敵騎還在他們的面前,不斷交錯盤旋的掠陣而過而拋投出而拋射出綿綿的箭雨來;相繼倒下同袍的鮮血也多次濺落在了他的臉上和身上,也在一點點的削弱和壓迫著他的精神和士氣,讓手中裝填的動作在手腳顫顫中,變得越發滯塞和遲緩起來。

然而他終於出現了一個失誤,居然未能取下清膛和填壓子葯的通條,就在已經變得凌亂不少的口令和哨子聲中,忙不迭的放射出去;然後就在驟然迸濺開的火花和煙氣當中,將他頭臉手臂都變成熏黑的顏色,而後仰倒在其他人身上,手中制式長銃更從前端崩開成了幾條長碎片。

下一刻,一支流矢就穿透了他的鑲鐵肩甲而釘在了膀子里,撕痛的他半邊身體都要失去了氣力。但是反而是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就像是回憶起了那些教習用竹鞭刻在他們骨子里的本能一般,另手抓過身邊一名倒地呻吟同袍的未發火銃,而架在勉強抬起來的血糊糊手臂上,對著數十步外煙塵中的人馬光影扣發出去。

然後在沒來得及確認戰果,他就被幾只大手同時向後拖曳著,擠過後隊側身讓出來的間隙;而出現在了已經躺倒和依靠著許多傷者、若干屍體的空地上。十多名臂綁紅袖套的救護軍士正在拿著刀剪、棉紗綳帶和葯膏帖子,忙碌往來期間而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和痛呼聲。

雖然王審圭已經流了半身的血,但是隨後一名救護士給他臉上臂上塗了燙傷膏葯,又查看和確認了他膀子上的箭簇已經嵌入肩胛骨之後,只能暫且剪斷箭桿而連同箭簇一起用膏葯帖子糊起來,再纏上固定的綳帶以為應急處置。然後作為擁有部分行動力輕傷員,加入到了單手裝填火銃的輔助序列中去。

這一切對於王審圭而言仿若是經歷了許多事情的格外漫長,然而然而對於整個城南戰場而言這也只是火石之間的事情。正面接戰中就再度出現了新的變化。在如同分波逐流的涼州官健所掀起的漫天煙塵中,再度響起了格外沉悶的奔踏聲。

下一刻,一支人馬具甲臉上還罩著猙獰獸面的騎兵,就像是神兵天降一般的,從那些環繞著太平軍中空大陣盤旋往復,而只有鱗甲和鑲鐵甲的涼州官健中突殺了出來。而這也是李明達賴以為一錘定音的殺手鐧——西涼甲騎,也是甲騎具裝在這個時代的最後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