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畫角悲海月(下 又是4000字(2 / 2)

唐殘 貓疲 2124 字 2020-07-27

「你須知曉,大都督是真心感同身受對那些塵泥和螻蟻一般的百姓好,也是真正切切言行如一的想要掃平這世間的不公和鄙陋的;」

然而,王蟠只是對他微微頭感嘆道:

「為此不惜殘暴酷烈的毀譽,也要殺的那些豪姓大族血流成河,悲怨載道的流徙與土。所做的這一切事情,還不是為了這世間余下的大多數人都能有所體面的活著?」

「如此坦盪無私、憫恤眾生的天下志懷,又怎么會在乎那些細微之處的厲害得失呢?無論將來長安那邊的結果如何,難道還能擋得了格局漸成的天下大勢?」

說到這里,王蟠不由的臉色一變驚聲呼叫到:

「壞了。。」

「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曹師雄亦是為之一驚:然後就見王蟠的表情變得苦笑起來,而提領著濕漉漉的下擺道:

「與你說得一時興起了,卻忘了給小兒換底布了。。這不都落在了我身上了。。」

重新收回心緒來,曹師雄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遠處龍首山上,居高臨下的宏偉大明宮建築群落當中,卻是又想起了前年隨著大都督一群人參觀北內主要建築,以及當場砍碎了明堂之中的御塌,給每人分一塊作為紀念品等情形。

這塊帶有暗金色紋理而質地頗為堅硬的烏沉木塊,也給他事後刻成了隨身攜帶的私人印章;畢竟,能夠追隨大都督進入大明宮,得到這種充滿象征意味的紀念品,也基本代表著他們日後在開國功臣、元勛之中的排位和資格了。

所以,這一次難得授命領兵救援長安的同時,曹師雄也想著為自己在新朝望朔上的排位,再爭取一二的可能性。因為,在許多人私下毫不客氣的議論當中,長安城里那個已經隨著大齊新朝頹勢難掩的黃王,無疑是作為死了受人緬懷和祭奠的價值,遠大過活著礙眼和尷尬的微妙。

只是,作為大都督尤為看重且淵源深厚的曹皇後,卻是難免隨之罹難實屬功虧一簣的意外。想到這里,他再度對著跟隨的帳中虞候官問道:

「再確認一下,敵工部的幾個別動小組已經到了什么位置了,可有什么留言和信號回來么?」

在如今的長安城內外,有數個偽裝成官軍的官軍的別動小組在順勢活動著;其中每個小組的主要成員基本都是來自,昔日官軍俘虜中發展和改造而來的北方人士,然後又加入了若干當初護送著張淮深的遺孤南逃而來,那一小隊前歸義軍衙前子弟和部舊。

因此,有他們正牌的歸義軍部舊作為遮掩和配合,在這長安城內外以西軍為主但歸屬相對復雜的官軍之中,活動起來無疑要更加如魚得水的多了。也正是這些混雜在城內的特殊小組,在關鍵時刻不惜代價發出了信號來,才讓太平軍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北內已經淪陷的事實。

與此同時,占據了長安城西方面三個城門的兩萬多蜀軍大將王建,也在暗自煩惱著。相對於從裝備和戰術上,並不利於在成房內巷戰,而更長於野戰、浪戰中步騎突陣的西軍各部;他麾下以近戰肉搏和弓弩據守見長的蜀軍,無疑是更適合對陣這一輪太平軍攻勢的良選。

因此,在城西諸門的蜀軍前來接應和支援之後,被打得節節敗退的西軍各部,也終於在距離皇城大內只剩下三條橫貫大街的安仁坊與豐樂坊之間穩住了陣腳;而忍受著來自賊軍一波接一波的火器轟擊,用附近豪門大宅拆毀而來的梁柱大料,給強行構築起更加堅實厚重的陣線來。

然而隨後王建發現,就是在朱雀大街上的這么一陣接戰,就有作為精銳一個營的成都突將,在當面混戰中被打垮不可收拾,還有一個營的神機弩士死傷過半之後潰走,其他負責牽制和策應的黃頭軍各營也各有損傷。前後陣亡和失蹤加起來一下就過千了。

這可是他領兵入關之後最大的一次傷亡,甚至在之前頂風冒雪突入大散關的賊軍中,前後凍傷、摔傷和戰死者加起來,都未能造成如此大的損失。在這里僅僅半個時辰就折損掉了。這不由讓他不得不肉痛起來。

要知道,在如今蜀地後方除了大問題而輸送斷絕,幾位有分量的蕃帥和都監都不在關內的情況下;他可是已然變相的把這些人馬都看作自己未來的基本盤了。因為,按照來自宰相鄭畋的允諾和條件,只要能繼續掌握住這些人馬,他也不是沒有藩鎮一地的機會。

因此,他隨後就斷然拒絕了就地反攻的策劃和建議,以需要重整士氣和補充器械為由徑直下令,引兵退出那些太平賊火器所轟擊的范圍去,把新構築的陣線和坊壘,交給那些頭鐵不識數的西軍憨子好了。

然而接下來,一名倉促跑過來稟報的將弁,卻是給他帶來一個讓人氣急敗壞的消息:

「不好了,本軍的忠武第三都和西陣的曹家軍,在延康坊的西明寺附近,當場爭打起來了。。。」

而在原為占據了延康坊四分之一的隋權臣楊素宅,後來為唐太宗愛子魏王李泰宅,如今擁有四千余間分做十院建築群的西明寺內。一座靠近街邊的浮屠高塔頂端,攀附其上的前歸義軍都押衙張成式,緩緩收起鐵臂弓,望著一片混戰當中的街道,而深深吐出了一口濁氣;

因為,他剛剛親手放箭偷襲了一個他童年的伙伴,也是昔日相熟無比的戰友和同袍,將其冷不防的射倒在了街頭對峙的軍伍之中,而導致不同旗號歸屬的兩部官軍當場自相殘殺起來。隨即他就按下多余的心念,徑直順著繩子一溜而下,又在同伴的配合之下,消失在了空盪殘破的寺院當中。

而在長安城外,那些未得許可不能進入長安的藩部人馬,也終於得到了相應的命令大舉發動了起來。而其中有的通過打開的城門開始進入西內苑和東內苑、北城夾道等處。也有好些旗號凈值沿著城牆下的護城河,向著城南方面撲殺而來。

但是更多成群結隊散布開來的藩騎,則在城外開始自發搜索起那些被用財帛和官職,高價懸賞捉拿的可能自北內出逃的「賊逆眷屬」。然後,他們不免迎頭撞上了前往搜索的太平軍游騎隊,一時間多處騎射追逐往來的遭遇戰和意外沖突,同時爆發在了長安的西郊和東郊之間。

而無論雙方都想要尋獲的真正目標,卻仿若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的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