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彎弓射賢王(下(1 / 2)

唐殘 貓疲 1651 字 2020-08-10

要說起來,身為東川都押牙陳儒最初還是堅決貫徹了來自宋浩的部署,不但成功襲擊了好幾個射洪城下游的市鎮、渡口和碼頭,將其焚掠一空還就地取材的在江面上水流折緩處,用沉船和下木樁構築了多處的淺灘障礙之所。

期間被從附近村邑之中驅趕而來的男女老幼,浸泡在冰冷猶有殘余冰雪的將水中,亦是前赴後繼的凍死、病死、淹死或是被重走了不知凡幾。然而他這一番苦心的布置和有限的想象力,卻沒有能夠擋住隨著即將開春上漲的訊流,而沿江而上的太平軍船隊。

雖然他已經變相清理和驅逐了沿江可以提供拉纖的人力和畜力,卻是沒想到太平賊有可以依靠水輪自走的車船,更沒想到那些粗粗布置的水面和水下障礙物,根本沒有能夠對這些車船造成什么妨礙,就已經被用幾根船頭延伸的桿子給提前探知出來。

然後,許多輕快小船靠上去作業若干,一聲轟鳴和噴濺老高的浪花、無數死魚翻滾之後,隨著水流飄去的大片殘渣,江上就重新變成了一片寬闊坦途;而他籍此在江邊所設置的埋伏也就成為了一場笑話。車船上的幾門炮子齊齊轟打過來,被按在地上的馬匹現行受了驚,然後人也掩藏不住了。

而碼頭和渡口被搗毀了也沒有什么用處,這些車船很快就能用放下的小舟和拖運駁船上的物料,很快在岸邊構建出一個建議的登岸地點來。而陳儒麾下都是東川比較稀罕的騎兵,卻是沒法越過江面去沖擊對方的,在籍此三番吃了虧之後也只能轉入內陸活動了。

於是他們退而求其次的開始用刀劍弓槍,來清算那些地方上「附賊」「從賊」的頑夫愚民。一時間真正的賊黨沒找到多少,倒是將那些自認為世代服從官府的良善之民,而與外來太平賊沒有多少瓜葛,也不會又有什么事情,而不願背井離鄉暫避一時的人們,給順手殺了個人頭滾滾。

然而,當蟄伏於射洪城內的賊軍得到後續補充而開始主動出擊之後,他們依靠燒殺擄掠建銀所維系的好日子也到了頭了。在一次接著一次被埋伏和截擊,又仗著馬力和熟悉地形,勉強掙逃而出的損兵折將之下,讓陳儒嗅到了某種危機和大難臨頭的意味。

所以,他最後在來自後方的源源不斷輸送而來的賊軍,形成最終包圍之前拋棄了利於平地奔馳的坐騎,還有那些發動和聚附起來的土團鄉兵們,帶著最後的八百十人鑽進了射洪城以東的山林之中,才算是擺脫了初來乍到尚且不熟悉地形的賊軍騎兵追擊。

只是,當陳儒等人沿著山中的獵道走出來,並且得以步行回到州城郪縣的時候,身邊能夠繼續跟隨的也就剩下最後二十多號人了。相比當初千騎縱橫往來的意氣風發,可謂是凄慘和落魄到了極點。

但是,由他帶來的關於與那些賊軍接戰和遭遇當中,所獲的關於地方上訊息,還是讓宋浩不得不重視起來,而暫且放過了追究其責的打算。因為,那些賊軍在射洪等地方上,已經不是簡單抄掠大戶和富室,或是鼓動和招募那些貧戶、窮家,為之驅從和協力。

而是在抄沒了那些鄉土豪姓大戶和胥吏、官紳之後,又分派人手開始正兒八經的就近丈量土地和清查戶口,並且讓那些窮棒子當中自行推選村頭、里正之人,又從中委任了許多臨時協辦的吏員;根本就是一副摒棄了舊有鄉班士紳制度,而另起爐灶的長遠治理打算。

如果真讓賊軍這些明顯想要反客為主的圖謀和手段得逞了,就此掌握了地方的錢糧和丁役而站穩腳跟下來;那就意味著大唐官府治下的天翻地覆,和敵我實力對比的進一步彼消此漲;就算日後那些逃到州城里的官紳、胥吏們還有機會重回鄉土的話,也未必能夠繼續討得好了去。

想到這里,宋浩卻是愈發的痛心和棘手起來,只恨自己當初在尚且占有優勢和上風之際,出於保全實力計而未能派出更多的敵後騷擾和牽制的人馬,讓這些賊軍輕易的摧殘和掌握了地方的局面。

隨即,他又對著身邊的朱敬枚決然到:

「還請監院讓人告訴行在那頭,東川軍此番自顧無暇是去不了!非但如此,我還要更多的援軍和輸送;不然賊勢一旦突破我東川地界,難道僅有一道鹿頭關之隔的西川境內,就能獨善其身討得好去么?」

而作為渝州別遣軍的正將鍾翼,也在隔著一道江水的南岸土丘上,隱隱與之遙想對望,而用一副風磨銅的千里鏡,仔細打量著郪縣(今四川省三台縣)城上下的布置和格局。

這是一座位於江流折轉處的台地上,少有厚實夯土又包裹著大量碎石貼牆的較大城池;光是南面視野當中城牆部分就有約三四里寬;除了西北、西南向折轉而過的涪江干流之外,又有從城南牆下繞過的支流郪江,郪縣也因此得名。

也因為自古涪江水運極便,以相對於陸路便捷、通達的交通方式,而商貿往來如織。船只逆流而上可行至綿陽、江油的西川腹地,順流而下至射洪、遂寧、合川、渝州等峽江水道。這里又是凱江入涪江的匯合口,船只向西逆上而行達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