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0章 沙礫自飄揚(續)(2 / 2)

唐殘 貓疲 1607 字 2020-11-20

後來他忽然就明白了,在朝廷所帶來的大義和更多的名位權勢誘惑面前,就算是治理歸義軍三十余載的淮深公,也被大家給默不作聲的一直放棄了;甚至於坐觀索氏追殺他的遺族。

而曹光嗣所畢生賴以為敬奉和景仰的忠義勤奉之理想,也仿若是在那一刻就此死去了;只剩下一個遵循著家族的利益,隨波逐流而動一路長驅關內的曹氏部將而已。

現如今既然偌大西軍具已淪為敗囚。按照那位前族長曹議金,如今已經出家法號普明和尚的臨行前淳淳囑咐:這是將要奪取天下的太平新朝,能夠給予他們這些出身邊鄙的漢家遺種,最後得以投獻和報效、自贖的機會了。

他們這些被遴選出來的歸義軍子弟在這里越是拼命,死傷的越是慘烈,身後關內的那些父兄叔伯,河西境內的親眷族人,就越是得以安生和保全。因為,這就是那些西軍降俘對於太平新朝,所交出的投名狀一部分。

而身為這支家門當中唯二成年的男丁之一,曹光嗣在與從弟曹光規的生簽選當中,毅然選中了那個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無生的結果,而將延續家門和香火的指望,還有留在故土的慕戀和心儀之選都一並托付給了對方。

因為,他覺得自己既然當初已經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淮深公了,那就此轟轟烈烈而又籍沒無名的死去,埋骨在這河東戰場當中,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了。

然而,那些太平軍卻似乎沒有配合和成全他的意思;不但將繳獲的全套甲馬刀弓一應發還給了他們,還讓人給他們送來相對充足的飲食和補給,進行初步操練;

似乎根本就毫不擔心他們下一刻,暴起發難或是就此逃遁而去的可能性。然後,負責帶領這支千余名歸義軍子弟所組成重裝甲騎的人選,卻是讓絕大多數人有些出乎意外和震驚當場。

因為,那正是當初護送著故淮深公的八男張延嗣,自祁山道孤身出逃的都押衙張成式。這顯然既是一個羞辱也是一個鞭策,因為在這支臨時部隊當中卻是有著很多人根本無顏以對。

或說在這種無形的鞭策之下,他們只能在戰陣之上以死相報了。顯然身為領隊下被推舉出來十多名騎將之一的曹光嗣,就是其中奮不顧身為求一死的典范了。

然而在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曹光嗣還是難免從某種濕淋淋和溫潤的感覺當中,慢慢的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卻發現自己依舊還在激烈廝殺呼號而銃炮轟鳴的戰場當中。

而在越發昏黃暗淡的天色下,遠處的城頭上插著焰日旗的襄陵城依舊巍然屹立著;但是城下的營盤已經被沖破和打開了好幾個缺口,而正當煙火塵囂之上的陷入到激烈的廝殺和轟鳴聲中去。

這一刻,他不由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的圩了一口氣,卻發現自己正當在一副兩人抬架上,向著遠離戰場的後方緩緩行去,而身上更是被不知名的事物,捆綁了個嚴嚴實實的,他不由忍不住開口道:

「且。。且。。。放我下來」

然而負責台架的人卻是轉頭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說道:

「這可由不得您了!那陣前的醫護兵看過了,您可是傷的挺重;雖說做過了應急的處置,還得送到後邊去去好好救治,不然就要落下一輩子的殘疾了。。」

「。。。」

聽到這句話,還想說些什么的曹光嗣卻是有些失聲了;身為一個久經戰陣又死不成的武人,他實在難以想象自己以殘缺之身苟延殘喘余生的情景。

這時候,又有另一人開口道:

「真是乖乖的隆冬,可沖得好不要命的凶猛啊!不但纏住了那些敵騎,還有人一股腦都沖貼到那些敵營牆下去,隔著營柵砍人了!」

「卻不知,咱太平軍何時出了如此彪悍得勁的人馬了。跟上來的那位官長特地交代了,你們這些能活下來騎卒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優先囫圇送回去救治呢。」

然而聽到這些話語的曹光嗣,聞言卻是愈發有些無言以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