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無復雞人報曉籌(中)(1 / 2)

唐殘 貓疲 1691 字 2021-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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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齊王王敬武的決定而暗流涌動的,顯然絕不止棣州一處。

就在青淄鎮所屬的淄州貝丘(今山東淄博市淄川區)城內,已經失蹤日久而改頭換面過的前諫議大夫、節衙判官張濬,也對坐在面前的平盧後軍都指揮使盧弘,輕聲捻須道:

「這位王上已經老而昏聵了,居然想要繼續指望首鼠兩端來維系局面,卻不知這太平賊都要逼上門來了,卻是猶自難舍小利不肯全力以赴。。」

「如今更是病重難起,而只能靠王師范那個儒口小兒出來支撐局面。都率難道還要猶豫什么,豈不知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的道理呼!」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昔日的節衙判官張濬,也是時尚為數不多並且正在變得越來越少,依舊心向李唐的孤臣余數了。他本是人稱「三樂老」的富貴宰相王鐸視為左膀右臂的黨羽之一。

只是當年隨著王鐸失勢被貶走東都,他也從戶部侍郎被遠放為平盧軍判官;然而他在這個位置上一做就是近十多年的光景,後來王鐸居然投賊而當任了偽職,他也徹底斷絕了指望而一心就地扎根和安身下來。

但不管這么說,他多年結交和經營下來的人脈和利害關系,讓他在歷次平盧軍的內部風波和變亂中得以獨善其身。然後,他所效忠的大唐突然就沒了了,天子也成了賊軍的階下囚,王敬武更是自立稱王。

因此,他剩下的唯一執念和心思,就是作為世間最終心屬大唐的忠臣義士,竭盡所能的阻止和破壞那太平賊,就此統合中原的步調和進程。為此他不惜暗中煽動王師范制造事端與之決裂,也不惜在王敬武露出頽態後鼓動他人取而代之。

——我十分割線——

而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大河以北數百里外的幽州城內,卻是在寒風肅殺當中迎來了新一輪血火如荼的大清洗。乘著李可舉在河東兵敗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完全傳揚和擴散開來。

作為唯一先行一步得到消息而成建制引兵歸還的燕軍大部隊,來自山北塞外的盧龍軍司馬兼山北防御使李全忠,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按照藩鎮歷史上的慣例,對著正當虛懸的節帥之位發起沖擊了。

因此,首當其沖的就是要先鏟除和斬盡殺絕那些,追隨了李可舉家門兩代把持盧龍鎮大權的親信黨羽及其親族們,並且用抄家和殺掠的過程來滿足和變相犒勞,那些追隨自己長途頂風冒雪奔還幽州的士兵和將弁。

當然了,待他的麾下攻殺和屠戮的差不多,並掌握幽州上下的局面之後,就可以在一片血色漂流當中重新發出,以號令和召集那些分布在盧龍鎮新舊十數州之地的駐軍將領們,前來覲見和表態。

然後在這個過程當中,自然會有一番新老權勢更替所帶來的爭斗和博弈,也許還會有地方叛亂和反攻的波折,但最終只有占據了幽州根本之地的資源和名分大義上的優勢,可以輕易而舉壓服、收買或是掃清這些苗頭。

然後,在血洗過後的累累屍骨之上和諸多將門重新歸順、服軟的大義名分籠罩中,以李盡忠為首另一個李氏家族所帶領的盧龍鎮新時代,以及足夠綿延兩三代人的富貴權柄就此誕生了。

而作為這一切幕後的始作俑者和幕後推手,年輕的太平軍特使敬翔,卻是在旁冷眼觀望著這一切,並且毫不猶豫的收下來自李全忠所饋贈的珍玩、金帛和女子構成的好意和嘉賞,以便令對方安心無慮。

要是在此之前他可能還會為之動容和自得不已,但是經歷了太平軍中的那段全新氣象的見聞之後,他看著李進忠為首這些得勢的燕軍將領們,也不過是像在看焚屋漏舟之間,猶自抓緊最後一刻時分狂歡作樂的冢中枯骨而已。

至少敬翔已經看的很明白了,在未來太平軍所締造新朝的天下格局之中,已經沒有他們這些武夫之輩憑持勇力和野心,而在天下生民百姓的苦難深重之上,繼續肆意殘橫下去的余地了。

因此,他們在這里的狂歡,也不過是最後時光的回光返照而已;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在這場動亂和攻殺之間損失的越大,未來太平軍所遇到的妨礙和阻力,就愈發微小。

而敬翔為此所付出的,也不過是作為使者在些許言語上的支持和鼓勵,還有用話術和間接策劃的引導下,對方一廂情願的妄自揣測而已;但至少在對方看來太平軍尚在遠方,而手握權勢的誘惑卻是近在咫尺。

因此,這位新上位的李燕帥,還妄想著通過賄買和恩接自己,企圖與太平軍結盟和引為外援,來對付盧龍鎮境內那些可能存在的挑戰者;或又是牽制可能由此產生干涉欲望的成德、魏博等河朔藩鎮。

比如,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讓正分駐在代北的蔚、嵐、雲、府、麟、武、儒各州境內的燕軍,並沿塞的魯、麗、含、塞、依、契六胡(羈縻)州的各部人馬,有家難歸或是一時之間沒法成為他上位的妨礙。

當然了,最關鍵的是敬翔還記得那位王上專門交給自己,也是這一切重中之重的附帶任務;就是監視並防患燕山以北的松漠都督府和安東都護府故地上,以契丹八部聯盟為首的東北藩胡,暨此乘火打劫或是乘虛而入的機會。

而煽動和蠱惑這位野心勃勃的李司馬上位,反而只是他抓住機會順勢而為的附帶手段而已。所以,在將來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內,敬翔還要繼續與這位新鮮出爐的李燕帥繼續周旋下去,至少也不能令其在內亂中太過削弱和空虛了。

這時候,牙城之內突然就傳來震天的歡呼聲;然後又變成幾名渾身血跡的將弁,在李全忠面前興高采烈而迫不及待的匯報聲:

「抓到了,全都抓到了。。」

「那李可舉的眷屬,都躲在那登雲樓上,還堆滿了柴碳想要舉火自焚。。」

「結果火頭才起,兒郎們就舀著雪塊潑砸過去,就把人都給搶下來了。。」

然後又有人舔著嘴唇而躍躍欲試道:

「接下來這些人等當做如何處置,還請大帥吩咐?」

「自然是留女不留男,留大不留小了。。」

一身深紫對花的錦袍卻難掩滿臉戾氣和得色的李全忠卻是輕描淡寫的擺手道,就像是揮走冬日里根本不存在的蠅蟲一般:然後他又轉頭過來對著敬翔隱隱嘶啞開聲道:

「我聽說那李可舉的膝下尚有一對容姿上好的小女,可為特使暖席鋪墊一二。還請千萬不要推卻,乃是我一番拳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