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八章 我們都是沒戴面具的小丑(1)(2 / 2)

反叛的大魔王 趙青杉 5729 字 2020-11-26

「成默,怎么了?」付遠卓站了起來大聲問。

聽到付遠卓的聲音成默才從暈眩中清醒過來,他沒有理會付遠卓,而是沿著狹長的過道朝著船尾疾步走了過去,所有人都坐在座椅上看著他,成默能清楚的從每個人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頭頂的日光燈像霜灑在他的臉上,讓他面容蒼白的嚇人。

成默看到了恐懼。

和駕駛艙里的那個黑人臉上的恐懼一模一樣。

成默飛快的走到了座艙的盡頭,他拉開了滑門,冰寒的風灌了進來,他看到謝旻韞於一片氤氳的霧氣中抓著扶手站在船尾的欄桿邊。

游船在微微的搖晃,光與影於塞納河上沉浮,遠處的金色埃菲爾鐵塔在夜空下熠熠生輝,細碎的雪花落入粼粼的波光,瞬間就消失不見。沿岸的樹木早已干枯凋零,燈火孜孜不倦的照耀在聲名顯赫的左岸右岸,讓冷寂的巴黎浮在了明亮的光暈之上。

謝旻韞看著成默微笑:「成小默啊!我不會不告而別。」

成默抓著門把手站在門口,平復了一下糟糕的心情之後才低聲問:「非去不可嗎?」

「你也知道的,我在巴黎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對於我來說巴黎並不是那個燈火通明的埃菲爾鐵塔,滿大街的路易威登,或濃或淡的香水,甚至它不是盧浮宮前的金字塔,聖母院廣場上自由自在的鴿子,左岸午後的咖啡與陽光,這些都不算是巴黎,就連法蘭西的浪漫都是電影小說里杜撰出來的東西。實際上我剛來巴黎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城市有多好,它比京城和尚海差遠了,街道又臟又亂,到處都是小偷和強盜,還有騙捐款的吉普賽婦女,一不小心你就會掉進坑里。直到我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遍了巴黎的街巷,走過了畢加索、海明威暢飲過的小酒吧,走過了薩特、波伏娃寫作過的咖啡館,拿著學生證每個周末去逛那些永遠逛不完的畫廊與博物館我覺得這才是巴黎。後來戴娃帶我去了瑪黑區,我們兩個在孚日廣場的街頭,看著一個瘦小的街頭藝人旁若無人的唱著歌劇,他的虔誠和專注讓我幾乎熱淚盈眶。」頓了一下,謝旻韞望向了左岸,輕聲說,「我也時常坐這樣的游船,要是在傍晚的時候,經過聖伯納德,你能看到夕陽的照耀下左岸有無數的人在跳探戈和薩爾薩舞,那場面真的浪漫極了。尤其是在周末,去巴黎劇院看上一場法蘭西康康舞,感覺就像文藝電影的現場重現,美麗的法蘭西女郎撩起大長腿,紅藍色的裙角像花一樣盛開,那是巴黎人民的激情狂歡,整個畫面宛如印象派的畫作,浪漫而嫵媚這個時候我才明白海明威為什么說,2o年代在巴黎雖然他很窮,卻是最開心的一他段時光我想他所喜歡的,是巴黎人骨子里對自由的追求與對世俗的反抗。當你了解了這一點,你會對令人煩惱的罷工和游行也甘之若飴」

「我知道巴黎很好,我也很喜歡巴黎。但拯救巴黎這件事不該由你來做,你沒有這個義務,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巴黎有兩萬警察和七千消防員,除此之外還有特警和軍隊,如果他們什么都做不了,你一個女孩子又能做什么?」成默停了一下,注視著謝旻韞冷冷的說,「別告訴我你要去阻止小丑西斯!」

「這座城市里有我的老師,同學,朋友,有無數與我擦肩而過的人在k2o上,我看著那么多無辜的生命在痛苦中消逝,我看著瑞貝卡的爸爸媽媽就那樣無助的死去那個時候我可以告訴自己我無能為力,除了質問小丑西斯幾句我什么也做不了,但今天不一樣」謝旻韞閉了下眼睛,堅定的說道,「現在除了我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了。我不能再逃避」

克洛德·蓋昂帶領著自己的手下跟著拿破侖七世沖出了夏悠宮,見拿破侖七世毫不猶豫的直奔戰神廣場,他低聲問道:「殿下,我們現在去哪里?」

「先去克里斯欽菲爾德!」拿破侖七世頭也不回的說。

「克里斯欽菲爾德?」克洛德·蓋昂一臉的驚愕,「那巴黎怎么辦?就讓小丑西斯這么亂來?」

「蓋昂,巴黎的責任不在我們,而在歐宇和法蘭西政府。小丑西斯鬧的越大,對我們來說局勢就越有利,等我去克里斯欽菲爾德解決了歐宇,法蘭西zf收不了場的時候,我們再出來收拾殘局,才是最佳的策略」

「可是!!」

拿破侖七世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克洛德·蓋昂,冷冷的說:「沒什么可是。現在不是制止小丑西斯的最佳時機,再說我們現在也激活不了載體,沒必要冒不必要的風險。不要在乎眼前的得失,目光放長遠一點。我們的目標是改變這個國家,改變歐羅巴,乃至改變世界,眼下的犧牲是我們必須得承擔的,必須讓所有的人知道天選者的存在,並且讓他們為之恐懼,以至於憎恨現在的zf,我們才能順利的控制整個國家。」

克洛德·蓋昂渾身冒汗,他不敢繼續說下去,就連看一眼拿破侖七世都不敢,他低著頭注視著腳下的台階,潔白的雪花一點一點的在堆疊,燈光撒在上面像是血紅色的。

克洛德·蓋昂揉了揉眼睛,想起了很早以前拿破侖七世告訴他的一句華夏成語「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什么是「小節」?

走到戰勝廣場上時,拿破侖七世停下了腳步,他像是看穿了什么,轉頭看向了克洛德·蓋昂誠懇的說道:「蓋昂,你得相信我。小丑西斯做的一切我根本不知情,我以為他只是想要炸掉歐宇總部,我怎么可能會幫他在巴黎安裝毒氣裝置?這可是我們拿破侖家族世代守護的城市!」

克洛德·蓋昂連忙說道:「殿下,我怎么可能會相信小丑西斯這種瘋子的話。」

直升機的聲音從空中傳了過來,兩架閃爍著紅光的海豚直升機正准備在勝利廣場降落。一群注意到了直升機的路人大叫著像喪屍一樣圍了過來。

克洛德·蓋昂望向了狂奔而來的人群,猶豫了一下低聲問:「殿下要不要我去攔住他們?」

拿破侖七世遲疑了片刻回答道:「不用,我們能救多少救多少。」

克洛德·蓋昂心中松了口氣,在褲管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

「我去安撫他們,你拿手機裝成路人拍攝下來,等下找人到網上」

成默走回駕駛艙,恰好在門口碰到了已經回歸本體的白秀秀,他面無表情的將手機和一塊烏洛波洛斯塞進白秀秀的手里,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看到還有一塊烏洛波洛斯白秀秀有些愕然,同時她也覺察到了成默的異樣,於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問:「生什么事了?」

成默沒有回頭,只是毫無情緒的說道:「某人一定要當救世主,留下了烏洛波洛斯下船回巴黎了。」

「啊?」白秀秀驚叫出聲,接著她對成默說,「你等會,不要走。」

隨即白秀秀返回了駕駛艙,成默走到了船側的欄桿邊,腳下是塞納河的滾滾波濤,眼眶里是巴黎危險的夜色,成默抓緊了伸手欄桿,讓冰冷刺骨的寒意從掌心侵入他的身體,好緩解心中的焦躁不安。

片刻之後,白秀秀從駕駛艙出來,走到了成默身邊望著塞納河岸嘆了口氣說,「謝旻韞真是那種能稱之為光芒的女生。」

成默冷笑:「如果是別人我會鼓掌,會贊頌她的偉大。然後在心里說世界正因為有這些傻子才變的和諧,這種傻子地球上越多越好可我不希望是她」成默抓著欄桿盯著幽暗流逝的河水,壓抑著憤怒低聲說,「而且而且她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在k2o上救她的是我!剛才在倫斯本來我可以離開,最後也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回去,就因為她說她有義務幫助大家一起回去這我都能理解,作為太極龍的人她確實應該這么做,所以我沒說什么。可我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回巴黎去找小丑西斯!就算她在巴黎生活過那又怎么樣?這個世界上隨時隨地都在生可怕的事情,她管的過來嗎?她為什么不能理智一點?」

白秀秀沒有立刻回答,她也低頭注視泛著波光的河水,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說:「成默沒有人能真的理解另外一個人。就像我別人也不能理解我為什么執著於復仇。」白秀秀轉頭看向了成默,「我們總說如果這個世界多一些理解,人與人之間多一些理解,會變的更美好。但這是不可能的,其實不理解沒有關系,在對方沒有干擾到其他人正常的生活秩序時,其實他們不需要你理解,只要你不站在敵對的立場曲解,只要你不站在看客的立場批評,就是最大的善意。尤其是身邊的人,我們往往對待身邊的人更加苛刻」

「道理我都懂,可這件事擱在自己身上生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辦法接受。這不是必須生的事情,這可以避免的!」

「成默,你真的了解謝旻韞嗎?你知道她把你們兩個的名字掛滿了岳麓山是有多決絕?你知道她為了你的自由和安全作出了怎么樣的承諾?你知道她和你結婚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我想就算你不知道,你這么聰明應該猜的到她並不像你這樣理智,實際上她是個表面冰冷,內心卻如同火山般熾烈的女生。」

成默緊緊的抓著欄桿,望著河水出神,仿佛這一霎他又回到了冰封的湖底,巴博斯在寂靜的魚群中漂浮,謝旻韞擁抱著他在他的耳邊說「真幸福」。可他似乎很少對她說一些甜言蜜語,也沒有做過什么浪漫的事情。相比之下,謝旻韞卻給他留下了無數美好的回憶,岳麓山上的領養牌,橘子洲頭的煙火,清華迎新會上的宇宙誕生史,還有拉斯維加斯雲頂教堂上的婚禮

他覺得自己總是把一切都計算的很清楚,就像謝旻韞為他付出的那些可以變成數值一樣,他在心中默默的計算著兩者之間的數額差值,小心翼翼的平衡著,讓彼此對等,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謝旻韞本身的價值

她自身就是一個金子做的砝碼,而他不過是個普通鐵砝碼而已,即便重量等同,謝旻韞的價值也比他要高太多了。更何況自己還是個三心二意的人,不僅如此,還當著她的面說出了自己違背普世價值的愛情觀,而謝旻韞從來沒有責怪過他。

成默有些難過,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有些難過。他知道如果是自己要去做什么,不管去的是龍潭虎穴還是深淵地獄,謝旻韞一定問都不問就會陪他一起去,可自己還在計較剛剛為了她回到倫斯的事情。

別人不清楚,但成默自己心理清楚他經過了多少心理斗爭,又計算了無數次風險才做出這樣的決定,自己真的有資格站在感情的至高點指責謝旻韞不照顧他的感受嗎?

成默的腦子里一片亂麻。

「謝旻韞在手機里給我留了一段話,她說如果你要回巴黎的話,務必讓我阻止你,一定要把你帶回京城。她還說,假設有什么萬一的話,求我一定保護好你,她不希望你成為多厲害的人,也不希望你是組織里的培養對象,她讓我想辦法把你調去科學院,做做學術方面的研究,安安穩穩的就好了。」白秀秀從口袋里掏出剛才謝旻韞用過的手機,輕聲說,「要看看嗎?」

成默沒有去接白秀秀手中的手機,他看都沒有看,抓著欄桿的手在微微顫抖,他閉上了眼睛。

「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起了我自己,高旭走的時候,我並沒有埋怨他的做了這樣一份工作,加入太極龍的時候我們就知道有危險,也沒有埋怨他承擔了本不該他承擔的任務,為國捐軀的不只是他一個,總會有人犧牲。我只是懊悔為什么我沒有和他一起去,陪在他的身邊每每想起這件事來,我就心如刀絞成默,我不想你將來後悔。」

成默睜開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對著白秀秀,他臉上那層恐懼的光膜消失了,重新變得淡定而沉著,他堅定的說道:「白姐,麻煩你讓船靠一下岸。」

白秀秀笑了,她將手機裝回口袋,抬手撫住成默的臉頰,全神貫注的平視著成默,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在嚴肅的氣氛中,白秀秀稍稍垂了下頭,將溫軟的唇在成默唇上貼了一下,接著她揚起頭拍了拍成默的肩膀,若無其事的說:「一定要平安回來。」

這個吻讓成默陡然間從沉重的現實中抽離了出來,如同被人從不能呼吸的深海中拉上了船。

他目瞪口呆的瞪著白秀秀,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么,應該做什么。

塞納河上閃爍著的粼光倒映在白秀秀白皙的側臉,讓她變成了有些透明的幻象,仿佛整個場景都像是高播放的膠片,漂浮在明亮的白色幕布之上。

成默回到船艙去拿防毒面具,他記得付遠卓背了背包,便先走到了付遠卓身邊說:「把背包給我。」

這時船已經在慢慢靠岸,付遠卓從腳邊拿起背包問:「怎么了?學姐呢?」

成默接過書包,打開看了眼,里面只有筆記本電腦充電器和兩件t恤,他將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付遠卓淡淡的說道:「她上岸去殺小丑西斯了,我現在去找她。」

「什么?」付遠卓驚訝的一下站了起來,充電器掉了下來砸在塑料椅子上「咚」的一聲巨響,把船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成默聳了聳肩膀,轉身朝著座艙的出口處走了過去,防毒面具都堆在那里。

付遠卓抱著筆記本電腦,不敢置信的大聲問:「你是說你現在要上岸幫學姐去殺小丑西斯?」

「主要是要拿到毒氣裝置的遙控器,但我認為殺掉小丑西斯,不讓他釋放更多毒氣更容易一些。」

「靠!你們這是瘋了嗎?」付遠卓連忙將筆記本電腦放在座椅上,追了上來。

「世界沒有好運氣的時候,總需要英雄站出來給普通人一些溫暖和希望。」成默彎腰拾起一個盒子,拆開檢查了一下,然後把防毒面具裝進了背包。

「當英雄是好,可當烈士就有點」付遠卓苦笑著說。

成默又拆開了一個盒子,一邊檢查一邊說道:「你要我說真話,我也不想去啊!可沒辦法,我總不能把我老婆一個人扔在巴黎,她是個路痴,萬一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辦?」

「真要去?」見成默又拿了一個防毒面具裝進背包,付遠卓語氣低沉了下來。

「嗯。」成默點了點頭,開始拆第三個盒子。

付遠卓默默的看著成默拆盒子,直到成默開始找濾芯的時候,才躊躇著說道:「我我陪你一起去」

成默轉頭一臉驚訝的看著付遠卓,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背後站了不少人,他剛准備開口拒絕,這時顧非凡也開口淡然的說道:「算我一個」

成默愣住了。

顧非凡冷哼了一聲說:「別誤會,開始就說過了我欠你兩條命,現在只是還你罷了」

(恢復更新)</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