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數個征戰的夜晚當中,在大家聚首喝酒的時候,他們還說過歸鄉後的打算。
他們打算解甲歸田,到他顧家的山庄之內,做一個守護恩人的守衛。
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將家中的老人接到大地主顧崢的山庄腳下,最好能再娶上一個婆娘。
可是現在呢
什么都沒了。
人沒了,馬沒了,曾經打下來的赫赫功名也伴隨著這一切,都沒了。
只剩下他顧崢和陳慶之。
「啊」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顧崢的身旁擦肩而過,從來都是纖塵不染的陳慶之,現在正毫無形象的匍匐在那山洪過後的土堆之上,用雙手拼命的挖著面前的泥土。
「救人」
「顧崢快救人啊」
「他們還有救,還有救,只要我們能挖出來挖出來你不是名醫嗎你是整個南梁國最有名的醫生啊」
而站在陳慶之的身後,一動不動的顧崢,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完了。
在一眾挖掘器械都那么發達的現代,被山洪埋住的人也只有一個死字。
現在的他們只有兩人,手無寸鐵。
那厚重的讓人心寒的泥土,就在他們的面前嘲笑著他們的渺小,昭顯著大自然的力量。
「陳慶之」
顧崢到底還是發了話,帶著冰冷的喪失了溫度的感情,緩緩的問道:「陳慶之」
「這就是你曾經答應過的帶他們回家」
「這就是你曾經想要維護的道義」
「若是這樣我再問你一句,你可是後悔了」
聽到了顧崢的詢問,那失去了魂魄一般的陳慶之緩緩的從埋葬了七千甲衛的坡土之上轉過身來,茫然的重復著顧崢的問話:「回家,道義,回家」
然後這心中最後的那一道弦兒,也崩裂了開來。
噗
一口鮮血從陳慶之的口中噴濺出來,這個身體本就不康健的男人,眼前一黑,就倒在了這個無限凄涼的他所有的親兵甲衛的埋骨之地。
「混蛋」
再也顧不得憤怒的顧崢,一下子就朝著土坡之上的陳慶之的方向沖了過去。
在瓢潑大雨的沖刷下,將同樣泥濘不堪的陳慶之,從山坡之上扛了下來。
現在的他們,只有一匹逃得升天的陳慶之胯下的坐騎。
這是上天憐憫他顧崢一輩子行醫救人還是在憐憫陳慶之這個末路的英雄
若是真的憐憫,為何又在最後的關頭用大自然的力量,收取這七千甲衛的生命
顧崢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發生過大型的山體滑坡以及泥石流的地方,一定會有極其高的幾率發生二次滑坡甚至是更大的災難的。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
就算是扛,就算是背,他顧崢也要將陳慶之給弄回到梁國的土地之上。
因為他陳慶之答應過的,要帶將士們回家。
大雨之中的顧崢,已經看不清楚前路。
他滿臉混合著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的物質,模糊了他的雙眼,讓他步履蹣跚。
前方的景色越來越模糊,但是腳底下的道路卻是逐漸的開闊了起來。
隨著山路的一個巨大的回轉,一個青幽幽的堡壘,就出現在了顧崢的眼前。
「什么人站住」
久違了的鄉音,讓顧崢感覺到,他眼前的雨水仿佛是下的更大了。
「別放箭自己人我乃朝廷白衣甲衛帳下的軍醫官,我姓顧」
「什么白衣甲衛沒聽過這個編制啊」
站在關隘之上的守城士兵聽到了顧崢所報出來的名號之後就面面相覷了起來。
一個個的竟是不相信似得,更加警惕了起來。
最近北魏那邊打生打死的很是熱鬧,上官們都說了,讓他們加緊巡邏,增派兵員,仔細的盤查巡邏,莫要讓北魏的探子給混了進來。
這兩個人這么可疑,一定不是好人。
但是底下的那個被他們懷疑的人,又說了另外一句話,卻是讓駐守的士兵們瞬間就推翻了剛才的懷疑。
「我乃就將徐顧山庄的庄主我叫顧崢」
「若是還不相信,北魏北海王親封的左將軍陳慶之陳將軍你們總是認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