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 投獻(2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2541 字 2020-11-28

「此事事體重大,且容在下思量幾日。」

「思量不思量的隨你。只是你再思量下去就要思量到大牢里去了。郭老板怎么消息如此的閉塞?」田達毫不客氣的用扇子指點著他的鼻子,「朝廷就要動兵去剿你們的澳洲老巢,到時候你的一家一當全要入官發賣,連你腳下的寸草都不姓郭了。現在投獻了我家老爺,區區十來萬銀子,保你人財兩安――核算的很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位田達,郭逸又接著見了好幾位或者明示或者暗示要他投獻的使者。連高舉都遣手下的大管家來過二次。告訴他小楊公公正要到廣東來采購象牙。如果想投獻到楊公公名下,正是好機會。

「楊公公對你們獻得澳洲貨物很是喜歡。這次若是投獻到他的門下,楊公公必對你們另外眼相看。」

郭逸只好一宗一宗的表示「自己要思量幾日」,先作緩兵之計。

盡管殖民貿易部已經同意緊急狀態下可以考慮「投獻」作為保全財產之計。但是他很清楚,這件事一旦做了,在元老院里必然會引起軒然***。

從好得一面看,投獻給田國丈或者楊公公都不失為一條好出路,二者不但能提供強大的保護傘,還能建立起非常廣泛的朝野關系。

然而他很清楚天下絕無白吃的午餐。楊公公和田國丈到底有多大的胃口,他們的脾性如何,都是一個未知數。現在說好是每年六萬兩以後要增加怎么辦?他們要直接插手三家紫字號的人事和管理又如何應對?或者出現最糟的情況:作為法律意義上的東家,他隨時可以把郭逸等人掃地出門,直接霸占這三家紫字號企業。這種事情在廣州他已經見過很多次,多少原本想托庇於豪紳的中小字號商鋪,因為投獻的東家突然翻臉不認人,落了個傾家盪產,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是原則性問題。」他嘀咕著。在彷徨中他忽然明白了:廣州站的覆滅是不可避免的,而臨高的炮聲也會宣告廣州站的重生。現在讓它改名換姓的存在下去只會增加今後的麻煩。

這會他豁然開朗。紫誠記、紫明樓、紫珍齋,沒有澳洲人澳洲貨的存在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誰想要就讓誰拿去好了。

他趕緊回到安全屋里,迅速起草了一封電報,匯報自己的具體打算。

他在電報里明確反對投獻。這會增加未來他們回到廣州之後的復雜性。一旦字號歸了別人,再要收回就會很困難,繼續經營又會造成難以控制的問題。

郭逸在電報里匯報了自己的應對方案:他准備即日起開始撤退行動,將大部分經過審查的土著工作人員撤退――也不必全部撤退回臨高,可以先疏散到廣州府下屬各縣暫居。本地的伙計工匠開發半年安家費暫時遣散回家。

郭逸認為:廣州站最多關閉幾個月,最多一年。隨著臨高的戰局明朗化就能重新開設。這點他很有信心。

定下了方針,做起事來也就容易多了。郭逸當即召集廣州站的人開了一個秘密會議。決定德隆銀行即日和紫字號清賬,存款欠賬一律沖銷勾清,以免一旦紫字號被封,官到德隆追索存款。

庫存的貨物,他已經派孫常去高家洽淡,將紫誠記的庫存貨物全部賒銷給高家。高家現在肯定會笑納。

「五月端午的收款日已到,我們欠高家的,高家欠我們的,也得清一清賬。」張信說。

「盡量把賬目沖平。」郭逸說,「盈余的銀子提回來備用。」

「做什么用?」

「應付提款。」郭逸說。許多在紫字號里存款的人,現在都聽到了風聲,陸續要求提款。很多人連利息亦不要求,只求將本金提走。

這些錢其實是存在廣州德隆的,但是現在為穩妥期間,郭逸不想再和德隆發生過多的銀錢來往,決定只和德隆做賬務沖抵,償還存款的事情由紫字號直接執行。

至於其他商戶欠廣州站的貨款到期的馬上催收。原先張信考慮過將白銀設法運回臨高或者購買貨物運回。但是現在恐怕難以做到了――根據手下人員的匯報,最近附近多了許多做公得眼線在附近活動,大宗的白銀運輸和交易恐怕根本運不走,就算運走了也藏不住。郭逸指示他,結回來的銀子干脆全部用來清理賬目。

「人欠我們的,不必催著還――以後他們不敢不還;我們欠人的,要全部清償。銀子留在手里也是白白便宜了廣州的貪官污吏。」郭逸說,「我們要走,也得留下澳洲人重信守諾的名聲。」

「明白了。」張信點頭,「原本我還擔心不容易應對擠提存銀的局面,現在有這批收來的貨款應該就夠用了。」

至於賬本、地契、房契、人契、借條、收據……林林總總的各式憑據,他早就關照人全部裝箱,准備轉移出去,那些與德隆來往的賬本他已經全部秘密銷毀,這里的人多數不知道德隆的真面目,很有可能能保全下來。

「這就是我們的『變天賬』。」郭逸對張信說,「以後我們回來,這就是收回本錢的憑據。」

張信問:「這幾十箱的賬本如何運出去?」

郭逸說;「分批轉移出去。這批賬本最好能運回臨高,若是一時間辦不到,暫時就存在秘密據點里。」

正說著話,有仆人來稟;沈范來了。

「請他進來。」郭逸原本就要和沈范談紫珍齋的處置辦法。

「東主!」沈范來得很著急,連一貫的禮數都免了,「官府真得要查封紫珍齋?」

「怎么會這樣!」沈范急得直擦汗,「小人不是建言投獻給梁家么?」

「現在縱然投獻給梁家,梁家也未必敢要。」郭逸將田達的來訪告訴了他。

「怎么?!田國丈也有意……」

「不錯,有他伸手,還有誰敢要?」郭逸搖頭道,「我意已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廣州城里容不下我們,我們走就是了……」

「您要回澳洲去?」沈范急道。他為郭逸做事二年多,賓主雙方相得益彰,他也很為自己在老年還能做到如此興旺發達的一家大字號的掌櫃而感到高興。

現在忽然說官府要查封,郭東主不得不回國。沈范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種念頭:這大明的天下怎么就容不得人好好的做買賣過日子。

「我得出去躲囂。」郭逸小聲道,「若在留在此處,恐怕還要不明不白的吃上官司。」

「有如此嚴重?!」

「正是,我原也想和你談下紫珍齋的處置……」

「是……」沈范見他面色凝重,知道絕非虛言。想到這個年輕人對孫子有救命之恩,待自己也不薄。眼看著這么一家***著錦買賣興隆的產業就要破滅,不由得心中難過,重重的嘆了口氣。

「紫珍齋里的貨物還有多少?」

「不多了。」他從懷中拿出個冊子來,「這是存貨簿子。」他趕緊又說道,「這幾日來櫃上提存款的人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