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七節 判決(1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2080 字 2020-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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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掘開的群葬坑;堆碼整齊半腐的屍體;被挖去五官和內臟的兒童屍體;混雜著屍骸碎片的泥沙,煮屍骸的鍋灶……

雖然全部是清晰度有限的黑白玻璃板照片,但是栩栩如生的細節依舊讓許多人不敢正視銀幕。

「這是物證第291號:生魂葫蘆,」隨著沈睿明的聲音,銀幕上閃現出葫蘆的全景和特寫圖片;「這是292號,從葫蘆中發現的『屍丹』。據嫌疑人巫支祁的供述:屍丹是由受害者屍體油脂混合其他物質煉制而成的……」

旁聽席上一片死寂,然而沈睿明知道驚駭、恐懼和由此引發的憤怒正在人群中發酵。他暗暗得意。

「……這是第778號物證,『大葯』。據嫌疑人富文供述是他使用受害者的屍骸混合葯材制造出的所謂『春葯』。其團伙內的成員將該春葯以每丸二兩銀子的價格在廣州出售……」

說到這里的時候,沈睿明敏銳的發現特約旁聽席上有位老爺的臉突然扭曲起來,仿佛剛剛吃下了一坨屎。

看來他是服葯者之一啊。沈睿明心想。

物證展示盡管只有不到實際內容的十分之一,但是數量亦很驚人,全部展示完畢已經是下午三點過後了。

隨後梁心虎對被告人開始發問:「被告巫支祁,剛才檢察官的話你都聽清楚了?」聽到巫支祁出聲同意,梁心虎又說道:「你把事實經過都說出來。」巫支祁早已對能否活下去不抱希望,懾於崔漢唐的「法術」,早就同意交代一切,只求死後能保留三魂六魄,這會自然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講了出來。富文則自知罪大惡極,絕無求生之理——何況這些日子來他差不多就是生活在無間地獄里,眼下只求速死,問什么說什么,絕無保留狡辯。倒是幾個從犯,自認自己罪責有限,存有僥幸心理,供述的時候躲躲閃閃,言辭閃爍。

沈睿明也不以為意,他手上的證據多得是,這點小伎倆毫無作用。待到全部嫌疑人供述完畢,他看向梁心虎,後者以眼神示意明白,說道:「辯護律師請發言。」

張允冪剛坐進法庭的時候還有些緊張,這會輪到她發言,倒是鎮定下來了。站起身來,先向梁心虎致意,隨後開口侃侃而談,辯護詞是事先和沈睿明、崔漢唐等人一起商議好的。巫支祁等人的罪行是確鑿無疑的,辯護就要從其出發點即動機來著手。張允冪著重解說了本案眾被告的行為是出於迷信無知,其想法幼稚可笑——既要斥之為邪道,又不把所有宗教行為一棍子打死,可是費了崔漢唐一番功夫——除巫支祁、富文之外眾多被告處於從屬地位,應予以從輕處罰。

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既有效地給被告人提出辯護,又很好的照顧到圍觀百姓們的情緒,不論是在場的元老還是庭內庭外的百姓都流露出了贊同的神情。

所有程序走下來已經是天色已經擦黑。這個案子如果是在原時空,審下來少說也得要三天,為了審判的社會效果,也避免給警察局太多維持群體性活動秩序的壓力,沈睿明和梁心虎刻意加快了流程。

梁心虎宣布休庭十分鍾後,從庭後走回了主審席,當庭宣判被告人巫支祁犯故意殺人罪、綁架罪……等二十一項罪名全部成立,數罪並罰,處死刑;被告人富文犯故意殺人罪、綁架罪……等二十三項罪名成立,數罪並罰,處死刑;其余眾人處死刑,僅三名從犯被判處「終身苦役」。隨後宣布,明日將舉行公審大會,處理其他相關涉案人員。

梁心虎「以元老院和人民的名義」宣讀完所有判決書之後,喝道:「押下去!」

當即有幾十個留用的皂班差人——如今都是警察了——手拿鐐銬過來,將十三名人犯當庭釘上腳鐐押解下去。

曾卷因為在法庭里面,散的時候是最後一波走得。一天下來,他的腰腿麻木的都快邁不開步子了,不但口唇干焦,中午吃下去的半塊糯米雞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尿更是快憋不住了,從法院出來,拔腿便往萬勝祿茶居跑去。

要在過去,哪里的街頭巷尾撒一泡尿就算解決問題了。但是如今他可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憋到了茶居,趕緊溜到後牆跟的尿缸前痛痛快快的放了一泡水。

系好衣服,這才慢吞吞的從後面踱步往店堂而去。茶居晚間的生意比較清閑,他坐在櫃台里除了理一理賬目,也就是和客人們說說閑話。

萬勝祿茶居白天的客人很少喝酒,都是喝茶配點心,然而到了晚上,來得客人就都要叫一二壺酒,或是自斟自飲,或是三五友朋飲酒小聚。曾卷當了掌櫃之後,從大世界買了幾盞「澳油燈」,把店堂照得亮堂堂的,雖然所費不貲,但是對吸引夜間生意卻是大有好處。

如今的廣州治安雖然還比不上臨高、澄邁、瓊山等中心地區的水平,但是在關帝廟人馬被整肅之後,城內治安和刑事案件的發案率驟然下降了六成,對於商鋪住戶來說幾乎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鼠疫結束之後劉翔為了刺激「夜生活」,盡快恢復廣州的市面,把關閉街閘的時間從過去的天黑起更就關閉延遲到了晚上九點。

曾卷理了理賬,忽然看到水牌上有袁述之的名字被擦掉了,便問道:「老何!袁述之來過了?」

袁述之是茶居的常客,勉強算得上是個讀書人。和曾卷他們的出身倒是相似,也是社學出身,不過從十五歲應童子試開始,一直考到如今五十出頭,照舊是個「童生」,出門拜客,還是被叫做「小友」。

袁述之家里原是什么樣的,父母是誰,有無家人,曾卷是一概不知的。不過,自打他來姐夫店里蹭吃蹭喝起,就時不時的能看到袁述之——也算是萬勝祿茶居里的名人了。

他聽人家背地里談論,袁述之沒能進學,又不會營生;於是愈過愈窮,連家里的房子也頂了出去,跑到廟里與和尚搭鋪,據說還被和尚「弄了屁股」。茶居里的客人也常拿這個打趣他。袁述之倒也從不出惡言,干笑幾聲便掩飾過去了。

他不會營生,因為沒進學,想當個教書匠都無人問津。只好在街頭擺了「代寫書信」,替人寫書信、契約,收幾個小錢過活,換一碗飯吃。日子過得窘怕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為無家無業,袁述之差不多就是以茶居為家。他的洗臉手巾什么的都是寄存在茶居中的,每日從廟里出來,先來茶居洗漱——這里水火方便,本街道上的老茶客多半如此。早晚兩餐也多在茶居中解決。自然,以他的收入,要正兒八經的叫一碟子糯米雞是不成的,多半是要一壺茶,就著街面上買來得燒餅。偶爾今日出息好,叫一碗豬紅粥來配燒餅便是打牙祭了。

雖說他日子困窘,時不時在茶居要賒欠幾十文上百文的,然而信用卻是不差,記在粉板上的賬,不出一月,定然還清。所以他姐夫對他也還算客氣,只要生意不是特別忙,總讓他占個座。

不過這次他掛賬的日子卻長了許多,不過前階段是鬧鼠疫,這也算是情有可原。鼠疫戒嚴結束之後,亦不見他來店里洗漱飲茶,大伙都猜他多半是已經死了。這鼠疫前欠下的七十文錢也就沒了指望。

老何是這里的老企堂,從學徒開始到現在干了快三十年了,他道:「今兒上午他來過了,腿有些瘸,人還算精神。到店里便還了賬。」

「傳了場瘟,卻把腿給弄瘸了,這倒是奇事!」有茶客評點道。

另一個喝酒的人說道:「……他是被打瘸了腿。」

眾人都發出個「哦!」字。

「這老袁平日里倒還謹慎,這回傳瘟,全城都沒生計。他是上無片瓦,下無寸地的人,實在餓得沒法,竟去偷!偷也就罷了,居然偷到了莫容新老爺的府上!」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書院的管事莫老爺堪稱廣州一霸。雖說澳洲人來了之後他的氣焰大不如前,到底積威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