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少婦,穿著梳著拋家髻,臉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
藕荷色窄袖褙子,一條素色帶花的長裙,已經半舊了。她的相貌並不出眾,但是五官端正,皮膚白皙,亦有幾分姿色。
他妻子姓丁,小名阿桃。娘家是三水的一戶小商人,可惜娘家早已敗落。當初逃難的時候,路上因為盤纏不夠,駱陽明將她典給了一戶大戶人家為妾,後來雖說將她贖回,但是妻子已經在那戶人家生了孩子。
照規矩,這種典來的妻妾生育的子女是歸典家所有的,被典的婦女到期或者贖回的時候是不能帶走的。
她即想念當典妾時候生的孩子又因為有一段被其他男人占有的「恥事」,所以臉上總是帶著憂郁的神情,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壓在眉頭。
「怎么,門戶都關好了嗎?」
「都關了。」阿桃說,她和「書香門第」出身的少婦一樣,溫柔沉靜,從來不大聲說話,「伙計們按你的吩咐,把門戶都加了門杠,又堆了草包和石頭塞住了,如今只有一道邊門還留著,也加了門杠。」
不待他追問,阿桃又說道:「家里的吃食我也瞧過了,米,自然是夠的;咸菜咸魚也有不少,就是柴火少了些。」
駱陽明點點頭,問道:「阿純回來了嗎?」
阿純是他家里的小伙計,是他收留的孤兒,只有十五歲。在他家里和貨棧干些跑腿打雜的活計。今天一早,駱陽明便打發他出去打聽消息了。
因為「髡賊」逼近的關系,梧州城里氣氛十分緊張,糧棧這樣的地方在戰亂中更是容易成為官府和暴民窺覬的目標。所以從幾天前起,駱陽明就關照不再開門――好在糧棧做的是大宗販賣生意,不是面對平民的米鋪,停業不容易引起百姓的慌亂。
「剛回來。」
「街面上有什么消息嗎?」
阿桃憂郁地搖搖頭,說:「聽說今天只開了北門和南門,其他城門都沒有打開。又有人說髡賊的快船已經從封川出發了……」
她坐下來嘆息道:「這樣世道,怎么活下去啊!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過上幾年安穩日子,又來了這天殺的髡賊!占了一個瓊州府還不足,非要連廣東都打下來!」
她咬牙切齒的咒罵著髡賊,駱陽明微微的笑了笑,安慰道:「你莫要害怕,大家都說澳洲人愛民如子,軍紀森嚴,從無燒殺擄掠之事。這梧州大約是不礙事的。」
「縱然髡賊像你說的這么好,你開的是米鋪,打仗要的就是糧,官府來征糧怎么辦?萬一圍城,那些暴民來搶糧……唉……」女人的眉頭緊鎖,說不下去了。
她的擔心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對駱陽明來說這都不是問題,他安慰道:「你莫要擔心,澳洲人攻城極快,用不了三五天這里大約就成大宋的天下了。」
「可是,我總是擔心……阿純說:今天有不少大戶人家攜家帶口從出城了。」
「大約是躲到鄉下的寨子里去吧。」
「可是衙門里也走了不少人,城里的糧倉也在往外面運糧,難不成熊大人要棄城而逃了……」
駱陽明打了激靈,道:「你說什么?」
「阿純說官兵在往城外運糧,碼頭上堆的到處都是……」
「你把他叫來,我要親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