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門小戶家里都缺糧,備不了多少。」頭目道,「依小的看,是不是明日一早便派些夫子回胡灣去搬運些糧食。」
留在胡灣的船上還有幾百石糧食――因為沒有人力可以搬運了,只能先留在船上派人看守。
馮海蛟猶豫了――倒不是他不舍得這些糧食,而是一旦要派腳夫去運糧,這些細軟箱籠便要在這半道中拋下一部分來才能繼續前行。當然了,到山寨之後,還可以再派人來取。不過箱籠都是金銀細軟,丟在這山谷里他不放心――哪怕派人看守也不行,這些東西足夠人起黑心了。
「叫大伙忍一忍。到得庄子上,有酒有肉,敞開著吃!」馮海蛟急著上山,一來只有到了山寨才能保證安全,二來他也急於要見到詹師爺,聽聽他的消息――特別是官兵的消息。
對於眼下的馮海蛟來說,詹喆堃的熊督師的師爺這個光環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知道自己躲到辛家庄亦不過是苟延殘喘,等到他們平定了連陽三屬,自然會騰出手來收拾自己。
要活命,要繼續當他的「陽山三霸」,唯有朝廷可以依靠。
然而這些日子的流言卻讓他惶惶不可終日,因為盛傳熊文燦已經被朝廷革職拿問,恐怕性命不保。一旦熊文燦被斬首,詹喆堃自然也就沒了價值。新來得督撫還能不能想到他這「孤忠」,這是要大大的打個問號。
正在煩憂,有人過來稟告:「辛家庄派人來了。」
馮海蛟精神一振,道:「來了多少人?」
「三個人。」
聞聽只來了三個人,馮海蛟不覺暗暗失望,他原以為辛勞楠會派人帶著酒肉來犒勞,這樣至少可以讓手下的勞頓和怨氣少一些。
「叫進來。」
進來一個山民男子。此人馮海蛟認識,是辛勞楠的親信。
「小的黃大橋,參見馮老爺。」說著他在地上磕了個頭。
「請起。」馮海蛟擺出一副「官體」,明明很想開口,卻硬是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你是從辛掌櫃那里來得?」
「是,老爺。」黃大橋恭恭敬敬道,「小的奉我家掌櫃之命,特來迎候馮老爺,也給馮老爺帶個口信。」
「你說罷。」
「一是辛掌櫃問老爺要去多少人,得有個數目,他好安排食宿……」
馮海蛟暗暗想這老狐狸倒是精細!大約是怕我人多會反客為主。
想到這里他故作傷心的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這回孫兄兵敗殞命,大大的折損了我們弟兄的威風。自古共富貴易,共患難難。原本來投的各路弟兄走了不少――我也不好挽留。如今只剩下原先的老弟兄還能跟著我。」
黃大橋恭恭敬敬的聽著。
馮海蛟做出一副前途無望,灰心喪氣的模樣,「我手下的弟兄還有一百多人。加上眷屬,亦有小三百人。只是兄弟這回從青蓮圩出來投奔辛掌櫃,一家一當都帶來了,所以雇來二百多民夫相隨。這些人到了寨子里賞他們吃頓飽飯便可打發回家,無需多預備糧食。」
這番話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他的隊伍人數眾多,這是瞞不了人的,就算現在天黑黃大橋看不清,明日一上路,辛勞楠的探子有充分的時間來清點他的人數。
好在他的隊伍里確實眷屬眾多,雖沒有近二百人這么多,至少亦可打消辛勞楠的一部分疑心。他說手下老兄弟有一百來人,這也是辛勞楠知道的舊事。隊伍里箱籠眾多,多數人都在搬運,這也是事實。
「是,小的回去就轉告掌櫃的。」
「既然有一,自然還有二,辛掌櫃還有什么話?」